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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陵侯勸學武風柔

  仙夢湖,麒麟島,麒麟小築前。


  紫青雙奴領一眾學徒至東方玄與柳無相處。


  這些名為學徒,實則年僅六歲的孩童,臉上大多露出了茫然無措的懵懂神情。


  他們不是範府的學徒嗎?如何被送來了島上?眼前俊美如仙的公子和古怪的老叟又是何人?


  當然,自有些早慧的孩童已隱隱猜到身前這青袍雲紗,宛如嫡仙的公子是何許人。


  東方玄行前兩步,正待開口。


  立於前列的宇文秀桀當先跪倒行禮。


  “宇文清之孫,宇文鴻儒之子,宇文秀桀。拜見神相大人。”


  東方玄微微一怔,旋即嘴角微微勾起,帶了絲莫名笑意。


  龍睛鳳目,必食重碌。鼻狹高危,兄弟微羸。


  有趣,有趣。須得壓壓此子性子。


  東方玄也不喚宇文秀桀起身,負手一笑認道:

  “不錯,我即是東方玄。此地為麒麟島,亦是你等日後居住之所。引你等來此,自是為打理些島上鎖事。此地呢,可是無有工錢領的。”


  說到此處,一眾孩童紛紛交頭接耳。


  趙大寶、王進、子車禾束幾人倒是如常。隻是神色各異的偷看著跪倒一旁,不敢起身的宇文秀桀。


  宇文秀桀心中也是暗悔方才此舉太過唐突。


  東方玄繼道:

  “不過我會助你等感氣,再授些功法武技。令你等成為煉氣之人,武藝高絕之輩。”


  此語一出,一眾孩童頓時嘩然,欣喜萬分。這個年紀,誰不想成為煉氣高手,江湖大俠。


  柳無相心中歎道。


  ‘助人感氣之術失傳已近千年。四海兵家之中,東方氏一族向來以載史者自居。


  殊不知就是這載史者最為可怖。記天下之秘辛,載千古之玄奇啊!’


  紫青雙奴微微側目。


  公子手中還有那九死一生…呃…感氣丹麽?

  東方玄話峰一轉,嘴角噙笑。


  “正所謂有所取必有所舍,有所禁必有所寬。此後你等便不再有名諱,皆以數序為記。


  禁了名諱,也有所寬。島上年年大比,武藝出眾者,會授以星宿為名。


  好了,島上事物和規矩日後你等自會省得。且隨二位先生去歇息吧。”


  東方玄又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猶跪在地,不敢起身的宇文秀桀。


  “起來吧,世間再無宇文秀桀了。你暫名北鬥甲一。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想必你曉得個中道理。”


  宇文秀桀連忙叩首謝道:


  “北鬥甲一,謝過島主。”


  島主?


  紫青雙奴聞此微微錯愕,細細想來,也是不差。麒麟島可不就是東方玄一人為主。


  她二人可稱呼東方玄為公子,這些孩童又當如何稱呼東方玄呢?方才一言,東方玄顯然是未做收徒打算的。


  東方玄聞此嗬嗬一笑,拂袖而去。


  柳無相打量了眼宇文秀桀,隨後跟上。心道此子心思機敏,當真聰慧過人。若是有緣,他日倒也不妨提點一二。


  東朝二十年,三月末。


  南州,夏國起九萬大軍,兵分三路,討伐陵國。


  夏侯夏仲淵執天子劍印。


  命車騎將軍繆青,率步騎三萬,東北打邵武。


  命驃騎將軍牧戈,率步騎三萬,東南打明溪。


  命鎮北將軍南書瑾率水軍三萬,飛雲樓船十艘,艨艟、戰舡過百。自撫河南下取臨川。


  陵國,臨川郡三麵受敵。陵國朝野一時為之震動,急急增兵各處。卻又不知那有‘咫尺心魔’之稱的盲侯夏仲淵,今在三路來兵的哪路軍中。


  南州,陵國王都,百色城中。


  第五風柔自那日十色樓邂逅了小侯爺陵浩然之後,就隨淩浩然住進了他的陵侯府邸。


  陵侯府內方圓六十裏,亭台樓閣,廊園水榭錯落有致。更有奇花異卉不謝,青鬆翠柏長春。美不勝收,如詩如畫。


  室內物件亦是十分考究,三朝書畫大家的墨寶隨處可見。東州江雲聯手的那幅東燕武相東方玄的畫像,如今就張掛在正堂之中。


  陵浩然時常對著此畫興歎,第五風柔心道這陵浩然已過弱冠,不但沒個妻妾,連個相好也無,又不逛青樓花船。怕不是有龍陽之好……


  還有那時刻不離他左右的侍衛,名為陵隼的疤臉老漢。好似防賊似的防著她,令第五風柔頗為不喜。


  不過陵侯府好啊,真是好。至少比她第五家懸崖洞的摩天空齋要舒適不少。


  第五風柔躺在丈長的朱漆金匝浴桶之中,微眯雙眼,輕撩水中花瓣。


  姥姥也真是,日日都是練功泡藥浴,姑娘家就該香香的才是。還非要住到懸崖峭壁之上,無事騎個鶴出門,看著很仙氣。可這人啊,還是要接地氣才行啊!

  嫋嫋蒸霧,香氣四溢。熏得第五風柔俏麗的鵝蛋臉上染了一抹緋紅,嬌豔欲滴。


  花泉霧暖玉脂香,芙蓉戲水鬥春光。


  第五風柔沐浴完後,扮回了麻麵醜相,又換上了布衣寒酸儒生的行頭。


  用過晨食,第五風柔正待出府。撞見了入朝方歸的陵浩然。


  陵浩然心事重重,仍是一絲不苟的行禮問道:


  “武兄可是要出門?須備車馬否?”


  第五風柔跑來陵國,自不會用本名,如今化名為武風柔。


  “哎,不用,不用。我就去街上轉轉。”


  第五風柔連連擺手,可是怕了這呆子沒完沒了的長篇大論。


  正待搪塞遁走,不巧被陵浩然瞧見一隻九宮鳥飛落到了肩頭。


  此鳥通體黑亮,頭骨雀齶。嘴峰橘紅,跗蹠赭黃。搖頭晃腦,對著第五風柔學叫道:

  “麻子!麻子!”


  嘶!——


  第五風柔兩眼圓睜,倒吸一口涼氣。


  陵浩然長眉微皺,歎而行禮,沉聲言道:

  “武兄,你我同為聖人門生。何故誤入歧途左道?前番見你擺攤卜卦,今又要遊街遛鳥。實是令人痛心疾首,且容陵某一言。”


  第五風柔想跑,卻被陵浩然抓住了袖角。


  陵浩然一身正氣,秀目之中滿是憂色。


  第五風柔立住了身形,心中長歎。


  ‘白吃白住,總是要還的啊……’


  陵浩然輕輕頷首,朗聲如玉,鏗鏘有力。


  “君子曰:學不可以已。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詩曰:嗟爾君子,無恒安息。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是故,神莫大於化道,福莫長於無禍。


  吾嚐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嚐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


  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


  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


  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裏;


  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


  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第五風柔頭昏腦脹,九宮鳥兩眼發直。


  陵浩然長身而立,浩然正氣。二指並作一處,指著第五風柔肩頭的九宮鳥質問道:

  “君子善假於物,不知武兄欲假此鳥何事也?”


  第五風柔心道,怎能告知你啊。連連擺手敷衍道:


  “無事,無事。”


  陵浩然聞之,憂心如焚。歎聲再道:

  “唉!無事豈可遊街架鳥?武兄既識鳥,可知一鳥,名曰蒙鳩。蒙鳩此鳥,以羽為巢,而編之以發,係之葦苕,風至苕折,卵破子死。何故也?”


  第五風柔當下隻想這呆子速速說完,連連擺手道:


  “不知,不知。”


  陵浩然滿麵愁容,悲從中來。


  “蒙鳩之巢,非不完也,所係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擇鄉,遊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今武兄居於陵某府上,可是陵某不賢乎?”


  第五風柔頭痛欲裂,連連擺手道。


  “不是,不是。”


  陵浩然長歎一聲,諄諄勸誡道:

  “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是故無冥冥之誌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


  全之盡之,然後學者也。


  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為美也,故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為其人以處之,除其害者以持養之。


  使目非是無欲見也,使耳非是無欲聞也,使口非是無欲言也,使心非是無欲慮也。


  及至其致好之也,目好之五色,耳好之五聲,口好之五味,心利之有天下。是故權利不能傾也,群眾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蕩也。


  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謂德操。德操然後能定,能定然後能應。能定能應,夫是之謂成人。


  天見其明,地見其光,君子貴其全也。”


  九宮鳥蔫頭耷腦,第五風柔痛苦的神情為之一鬆,長出一氣。


  呼!——


  完了!說完了!


  不管這呆子說的都是些什麽,但總算是說完了。魔音灌耳之苦,更甚姥姥藥浴、崖巔習武。


  誰料陵浩然負手踱步,背身而立:


  “詩曰:……”


  什麽?!還有?!


  第五風柔咬牙切齒,囁囁不可聞的低聲恨道:

  “這…個…呆子……”


  “呆子!呆子!”


  肩頭九宮鳥叫聲嘹亮清晰,聲線同第五風柔一般無二。


  嘶!——


  第五風柔鳳目圓睜,又吸一口涼氣。未待陵浩然轉身,一人一鳥,倉皇逃走。


  第五風柔衝到街上,對著肩頭的九宮鳥聲色俱厲的吼道:


  “你個扁毛畜生,信不信我毒啞了你?!”


  九宮鳥撲棱一下飛走,脆脆的在第五風柔頭上盤旋叫著。


  “麻子!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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