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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燕家鳩虎喜得子

  翌日清晨,定襄城北門,城門大開。


  定襄城主、守將、一幹大小官員立於門前,翹首以待凱旋而歸的北征大軍。自然還有那三軍統領,‘龍冠國師’公羊策。


  城中百姓夾道而候,簞食壺漿。左右樓閣之上人頭攢動,引頸張望。


  一支威武雄壯的玄色大軍,浩浩蕩蕩自北行來,如期而至。


  大軍駐於城外,當先行出三員騎將。自是章犴、鄧驍、歸璽三人。


  八名身高過丈的紫麵巨卒抬著一架外罩玄黃八卦帳的羊首巨輦,落於三人馬後不遠。


  左右兩側,各有鐵騎執旌旗。


  左側上書,大雍國師。


  右側上書,龍冠公羊。


  街上、樓上圍觀之人,議論紛紛。


  “來了!來了!那人馬皆著重鎧,手提長刀的騎將,可是‘惡鬼’章犴?”


  “不錯!據傳章犴力大無窮,能將那柄百餘斤的惡鬼索命刀揮舞如風,端的是淩厲非常。”


  “非止如此,章犴原是佛門俗家弟子,習有《金剛指力》。握金鐵,金鐵如泥。點磚石,磚石皆碎。若是抓在人身上,那自是骨斷筋折。


  當年王都鹹陽,北縣縣令。騎馬路過田間,撞倒章犴老母後視而不見。是夜,章犴獨自上門。將縣令一家三十餘口,連其護衛。全部活活掐死!”


  “佛門俗家弟子?佛門怎會收此殺才?”


  “哎!佛爺也殺人啊!說後來,後來呢?”


  “嘿嘿!後來?後來自是國師公羊大人,親將那章犴從死牢裏拉到了軍伍之中。


  據聞當時,公羊大人笑說道:


  ‘你這殺才,這般嗜殺,不如隨我殺人,保你殺的盡興。’”


  眾人心道,跟著公羊策自然是殺的盡興啊,這不又殺了十餘萬柔然人。


  關鍵是柔然人也不會伸著脖子等你殺啊。


  大都督鄧伯陽,定襄城守將樊老將軍,皆是武藝超群的煉氣高手。前番還不是死在了柔然人的馬蹄之下?

  “看!是血鎖鄧驍!想不到竟是這般年輕的小將啊!”


  “喔!這鄧驍果如傳聞一般,雙臂如猿,彪腹狼腰。想來定是迅敏非常。”


  “那是自然,軍中早有馬上血鎖雙飛劍,雍國輕騎看鄧驍一說!”


  “哇!濃眉大眼,威風凜凜!望族鄧家的子嗣,當真個個皆是人中龍鳳啊!”


  “娘子若是喜歡,為夫明日也棄筆從戎,上陣殺敵博功名如何?”


  “你?!棄筆從戎?!你可是忘了前幾日被條野狗追了兩條街的事了?當初我嫁你,便早知你文不成武不就,注定碌碌一生。”


  “啊?那娘子當初緣何下嫁於我?”


  “無他,隻為你這輩子都納不了妾!”


  …………


  章犴、鄧驍、歸璽三人進入城中,下馬與城主、守將等一幹官員交付文書,不知敘談何事。


  “咦?鄧驍身側那員小將是何人?”


  “未曾聽聞,許是一裨將吧。”


  “哦?何以見得?”


  “你沒見章、鄧二將未動,隻遣他上前交付文書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


  章犴、鄧驍、歸璽三人都是煉氣習武之人,耳力自是極好。


  章犴倒是混不在意這些市井言論。


  鄧驍憋的想笑。


  歸璽此刻隻想大吼一聲,老子才不是什麽裨將,老子乃是從五品國師禁衛!麵上則是憋悶又無可奈何,隻得與定襄城主一幹人等交涉言明。是國師大人授命,大軍抵至,留於城門處待候。


  此刻八名紫丹奴抬輦落於城門之下,負手矗立待命,一動不動,猶如石塑一般。


  南郭藻今日一早,攜著老妻、老仆,帶著禮品,一同趕赴客棧。卻得知公羊策與雍秋水二人已經退了客房,牽馬向北離去。


  老奴駕車,南郭藻夫婦再度向北追去。卻見城衛封街,隻得下車而行。


  昨日尿急,失了禮數。這等恩情,是定要當麵好生答謝的。


  公羊策與雍秋水二人牽馬行於道邊人群之中,已近城門。


  樓上、街邊,不少昨日知情之人。交頭接耳耳,指指點點。


  “瞧!昨日的小道士和他那俏麗的師叔!”


  “嘻嘻!什麽師叔,是道侶。”


  “啊?何來此說?”


  “嘁!昨日我親眼見他二人入住客棧,隻開了一間上房!”


  “嘖嘖!我說昨日那小道士本要去樊府,定襄夫人家。那坤道為何跑來舞劍砸攤子呢。”


  “誰說不是,想是這小道士受不了這俏麗坤道的暴戾,偷跑出來的。”


  “唉!這小道士真是豔福不淺啊!”


  …………


  公羊策聽得洋洋得意,牽馬於前。雍秋水卻是鳳眼生寒,掃向眾人,幾欲拔劍。


  北城城門處的茶樓之上。


  娃娃臉的錦衣婢女,手指窗外道:


  “夫人,是昨日那小道士!”


  樊冷眉頷首帶笑,冬雪春融,目生秋波。


  南郭藻於人群中也已遠遠可見那匹引人注目的寶馬,金睛黃龍駒。


  南郭藻正待追上,卻見公羊策與雍秋水二人牽馬行出人群,向城門下的北征軍與定襄城主等一眾官員行去。


  昨日家中有當鋪的富家小姐今日也在樓上,見此急急喚道:

  “小道士,快回來!”


  富家小姐心道,你個小道士沒見城衛封街麽?衝撞了城主及一幹官員還好,前麵輦中之人是你能開罪的起的麽?

  你竟還敢帶著你那俏麗絕美的師叔上前。若讓那人撞見,任誰也救不了你們的……


  龍冠國師公羊策,其人言行怪誕不經,荒淫無忌。殺人、救人全憑一時喜好。什麽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在公羊策這裏可不好使。


  全天下也沒人敢將他當成君子來看。因他還有一個名號,龍冠毒士。


  他非但殺已降,且老幼婦孺通殺。滿朝文武彈劾、攻訐於他,皆是雷聲大雨點小。誰又真敢得罪死他?他可是當世罕有的丹術士,教你全家一朝間死於非命實屬易事。你指望雍王為你主持公道?笑話!

  南郭藻也急欲出言勸止,方才伸出手去。


  公羊策與雍秋水已行至城下眾人之前。


  章犴、鄧驍、歸璽三人躬身抱拳,行下屬之禮。


  定襄城主、守將及一幹官員俱是躬身行禮。


  公羊策與雍秋水將馬交予歸璽手中,徑自向那羊首玄黃八卦大輦行去。


  八名紫丹奴單膝半跪,抬起大輦。帳前兩人,左右拉開帷帳。


  公羊策與雍秋水先後躍入帳中。


  北城城門,街上、樓上一時間鴉雀無聲。識得這小道士與坤道之人更是膛目結舌,愣在當處……


  ‘那小道士……竟是……不會吧!!!’


  茶樓之上,娃娃臉的錦衣婢女指向大輦之處。難於置信,一時語結道:


  “他……他……便是夫人說的……”


  ‘定襄夫人’樊冷眉,寒江雪柳般的眉眼中帶過一絲歎惜之色,繼而咯咯笑道:

  “咯咯!是啊,那旌幡上不是寫的清楚。大雍國師,龍冠公羊。”


  南郭藻攜老婦於人群中苦笑道:

  “哈哈哈!早該想到,早該想到啊!”


  東州,北燕,彭城。


  城主府內,燕北王一襲墨色華服,上盤金龍。長發梳於頭後,肩寬背厚,高大英武。


  立於案前,攏袖執筆揮墨。


  ‘畫上荷花河上畫’


  燕北王的字,左馳右鶩,縱橫開闔。


  是故,這副閑雅逸情的上對於燕北王寫來,卻生出幾分鷹揚虎視,帝王雄主之勢。


  燕北王收筆,端詳半晌,自嘲大笑道:


  “哈哈哈!好對字不對,終是落了下乘啊!”


  “言,心聲也。書,心畫也。


  東方玄本方外之人,無求於世。言行舉止自是清雅絕塵。你與他心境不同罷了。”


  低沉嘶啞之聲響起,飄忽無定,不知何處傳來。一道朦朧暗影,自燕北王身後行出。


  天下十甲,影疾,洪屍虎。


  燕北王歎過一聲,沉凝道:

  “可是尋到了?”


  洪屍虎回道:

  “魯倩曦仍在魯國王都汶陽,孩子則被其乳娘帶到了汝南郡的塵籠縣,交予一農戶家中收養。”


  燕北王微微頷首:

  “洪老,你未帶此子,想必是倩曦生了男童吧?”


  洪屍虎沉吟片刻,繼而言道:

  “北還,我知你欲還北燕於你兄長,故而一直不留子嗣。靈霞那孩子是個女娃,你尚不相認……。此子……好歹是你的骨血……”


  燕北王聞此。軒昂有威的臉上,露出了稚童般的笑容。


  “哈哈,世人道我是燕家鳩虎。鳩虎雖毒,可也不食子啊。大不了再難為一下本王的舅表兄嘛。”


  洪屍虎心想,聶衛燕早年抱著你女兒回府,言是自己遺失在外的骨血。他那武藝不俗的夫人便鬧了半年之久,聶衛燕那半年幾乎是日日帶傷。


  今時他若再抱你兒子回府……,他怕是有陣子騎不了馬了吧……


  燕北王心中也是歡喜。繼而問道:

  “我與倩曦皆是煉氣之人。那小子生的如何?可是塊習武的料子?”


  洪屍虎未帶此子而歸,正是怕燕北還行出些偏激事來,傷了這三朝罕見的武道奇才。


  洪屍虎沙啞低沉的嗓音中難抑欣喜。


  “此子眉心朱痣,目生重瞳。筋骨精奇,生而感氣。實乃三朝罕見的武道奇才啊!老夫已用內息為他推筋過穴,待他周歲之時便可試著助其煉氣了。”


  燕北王眉開眼笑,大喜過望。


  “哈哈哈!如此說來,此子不是可比涼國白虎將,太史白義?洪老,你可要助我燕家再出一位絕世高手啊。”


  洪屍虎頷首嗬笑道:


  “嗬,那是自然。若非靈霞那娃娃五行失衡,金火過旺,練不得老夫功法。老夫又怎會將她送到赤霄那牛鼻子處。”


  燕北王不禁悵然道:


  “一晃十餘年,恍如昨日啊。算來那丫頭也該有十六歲了吧……”


  洪屍虎不解問道:

  “你既已為其更名,收為義女,何不就此相認?”


  燕北王微微搖首,歎笑不語。轉而言道:

  “還須勞煩洪老往鎖牢關一趟。知會龐太祟一聲,若有東燕來人,萬不可害其性命。”


  洪屍虎聲音飄忽,身形漸隱。


  “隻此一句?”


  燕北王背身笑道:

  “隻此一句。”


  少頃。屋內案前,燕北王換了絹帛,執筆再書。對還是此對,字卻多出了分盎然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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