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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兵至雁門掐陰陽

  雍國北境,雁門城外。


  六萬步騎大軍魚貫入城,井然有序。


  公羊策盤坐於輦中,揉著一邊側臉抱怨道:


  “你這坤道,下手忒煞歹毒。”


  方才公羊策以琴曲嬉耍雍秋水,雍秋水拔劍劈砍公羊策。公羊策先用天下十大名琴之號鍾來擋,後又故作避之不及。雍秋水自不能真的斬殺了公羊策,至少此時不行……


  雍秋水見此,忙急急收去劍勢。豈料公羊策一個彈身抱住雍秋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於她的粉麵上偷親了一口。之後,國師大人自免不了一些皮肉之苦。


  雍秋水粉麵帶煞,抱劍盤坐,俏臉上帶著一抹緋紅,恨聲道:

  “你這妖人,惡貫滿盈。天下間,欲誅殺你這淫賊而後快者,不可勝計。”


  公羊策一揮浮塵,哈哈笑道:


  “哈哈!你可知鹹陽城內,我府上每日收拜帖、請柬幾何?又有多少攜嬌妻美妾於我府前徘徊者?

  天下想殺我者,多是嫉我之能。而雍國之內,則敬我者、愛我者多矣,不可勝計。”


  公羊策故用雍秋水之言反戲,說罷手架玉塵,閉目頷首,神情得意。配上這身衣著賣相,倒還真似一名賢良方正的得道高人。


  忽聽得頭上煉氣大吼:

  “誅殺淫賊公羊策!”


  歸璽於輦外隻來得及高呼一聲:

  “有刺客!”


  雍秋水已如蛟龍一般飛出輦外。


  雁門城城門之下,羊首玄黃大輦一旁。


  公羊策擼胳膊,挽袖子,氣急敗壞。一腳蹬翻了被壓跪於前,五花大綁的壯漢。


  原來方才此人竟扮作城衛候於城頭,隻待公羊策大輦經過之時,一縱而下,欲跳至其輦上襲殺公羊策。


  “說!可是收了柔然人的好處?!”


  那壯漢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

  “呸,我曹莽隻收蠕蠕的腦袋!”


  ‘嗯?’


  公羊策心中生奇,繼而問道:

  “你是何人?”


  曹莽撇了撇嘴道:

  “雁門裨將曹莽!早年雁門關一戰我還從過你。領軍斬敵三千餘,晉為雁門裨將。”


  此言一出,雍秋水與歸璽、鄧驍諸將皆為之一奇。公羊策更奇,一指曹莽問道:

  “你緣何殺我?”


  曹莽自知此回必死無疑,也無甚顧及,恨聲罵道:

  “你個妖道!喜!人盡皆知!城主下我兵權,綁了我妻,隻待你來!我氣不過,隻得孤身行刺於你。”


  雍秋水與歸璽、鄧驍等人聞言,神色各異。心中皆道:

  ‘這雁門裨將……怕不是傻的……’


  公羊策連連搖首,擰眉斥責罵道:


  “你這混賬東西!不去殺城主、殺守衛救你妻室,反來萬軍之中行刺於我?如此愚笨至極,如何當得裨將一職?”


  曹莽翻了個大大的眼白,鄙夷不屑道:


  “府內守衛皆我袍澤兄弟,我如何下得去手?我父愛民如子,素有賢名。便是拿了我妻予你,我曹莽還能弑父了不成?”


  眾人聽得驚奇不已,這雁門裨將曹莽竟是雁門城主曹為民之子。


  公羊策二指並作一處指著曹莽,也不知該罵什麽,反倒被氣的樂了。


  歸璽、鄧驍眾人見公羊策先樂了,終也不再強忍,皆哄笑了起來。


  鄧驍笑的捂著肚子,歸璽更是樂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完全忘了家中老母和五個姨娘的事情。


  雍秋水背過身去,雙肩微微顫動,繃住嘴角,笑不做聲。心道這妖人說嘴打嘴,真是老天有眼。


  雁門城,城主府內。


  曹為民設宴,言為公羊策及北征將領接風洗塵。


  公羊策端坐於主位之上,雍秋水、歸璽、鄧驍、章犴並不入席,隻立於公羊策身後。


  曹為民作陪,曹莽則被罰跪一旁。至於曹莽的妻子,公羊策隻是瞥過一眼,便命曹為民速速放了去。


  席間兩名侍女皆是上了年紀,膀大腰圓的高壯婦人。且看二人神色和拙手笨腳的樣子,便知此二女應就是曹為民的妻妾。


  公羊策及身後眾人心道,這曹為民果然愛民如子,竟命自己的妻妾作陪,也與民無犯。隻是曹為民這妻妾與他那兒媳一般,不提也罷……


  看著公羊策苦大愁深,痛不欲生的模樣。公羊策身後眾人則忍俊不禁。雍秋水也不知為何覺得心中莫名暢快,隻是嘴角依舊繃得緊緊。


  公羊策真是為曹為民父子的喜好稱奇,此父子二人鍾意的竟都是膀大腰圓、高大壯碩的女子……


  曹莽那混賬竟為了一頭雌羆襲殺於我……


  席間,其中一與曹莽相貌、身型,有著七八分神似的婦人。在與公羊策倒酒之時,不甚碰翻了酒觴。濺灑了一些酒水到公羊策的袖袍之上。


  那婦人頓時惶恐跪下。她個婦道人家,在得知兒子曹莽行刺國師之後險些嚇死。本想要豁出去好好伺候國師,看否討得曹莽不死。誰知又把個酒觴碰翻了,還灑到了國師身上。


  曹為民氣到不行,低聲嗬斥:


  “跪著做甚?還不速去為國師擦拭。母子都是這般會闖禍!”


  言罷,曹為民複向另一個高壯妾室使去眼色。


  公羊策望向酒觴,揮手示意曹為民及二女且住。


  “嗯?”


  公羊策探出袖中左手,修長細指飛快掐算。彈指收手,嗬嗬一笑。喚叫道:


  “鄧驍,章犴。”


  鄧驍與章犴上前一步,同回道。


  “末將在。”


  公羊策招手二人。


  “附耳過來。”


  “唯!”


  二人近於公羊策身側,曹為民自然是忙領妻妾退至一旁。


  幾句私語之後,公羊策對二人向跪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曹莽使了個眼色。


  鄧驍與章犴便一人一邊,將曹莽架了出去。


  曹為民心中生歎。


  ‘我兒無命矣!’


  曹為民妻妾見此,忙撲倒上前,連連叩首。哭求公羊策,言願共薦枕席,同侍國師。隻求饒得曹莽一命。


  公羊策怒而揮袖,將案上酒菜掃飛,起身喝道:


  “本國師千裏來此,豈是為了玩樂?!十餘萬柔然大軍不日便至雁門關外,我哪裏有閑情與爾等廝混。簡直不知所謂,胡鬧!胡鬧!”


  言罷,公羊策一身正氣,拂袖而去。


  曹為民神情肅然,恭恭敬敬的跪倒,向公羊策離去的背影稽首行禮。


  ‘世人皆傳國師荒淫無道,毒士妖人。如今美色在前卻不為所動,心中全是戰事、國事。可見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啊!我大雍得有國師如此,雍國幸甚!雁門幸甚!


  今以我曹為民一子,換雁門黎庶之安危。又何嚐不可?我雁門曹為民,無憾矣!’


  公羊策出了城主府,盤坐於輦上。一行人等,向城中駐軍校場行去。


  公羊策頭戴金龍冠,身披墨豹裘。寬大華美的玄黃天仙洞衣垂落於席間,手上架了一隻羊首玄紋玉拂塵。周正清秀的五官,掛著謙謙笑意。


  “秋水啊,這雁門地處北疆,夜風猶寒。不如今夜你我二人相擁而眠,彼此溫暖。你看可好?”


  雍秋水瞥了公羊策一眼,哼笑一聲。


  “哼!方才還覺得你是個人,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公羊策麵露奇色的望向雍秋水。


  “你罵我是狗也便罷了,何故自汙為屎耶?”


  雍秋水鳳眼生火,額間青筋亂跳。隻想這仗早早打完,捅上這妖人十幾個窟窿。


  雁門城,城中校場,中軍大帳之內。


  帳內主位之後,張掛著一幅碩大錦畫——北疆輿圖。


  此輿圖繪製精細,畫技絕佳。正是當年公羊策北上與柔然作戰之時,由他親筆所繪。


  公羊策立於錦畫之前,一邊端詳輿圖,一邊嘿嘿作笑。


  雍秋水於旁冷眼斜睨,便知這妖人定又是想著如何害人了。隻不過今次他要害的,當是那些柔然人。


  “報!輕騎統領鄧驍,鐵騎統領章犴,雁門裨將曹莽。帳外求見!”


  公羊策嘴角微勾,一撩衣袍坐回主位。


  “傳!”


  鄧驍三人入得帳內,先與公羊策行禮。


  鄧驍便搶向笑言道:

  “哈哈!國師大人神算!我等快馬趕至雁門關,方於關內幾處水井旁埋伏好人手。便真有人來投毒,皆被我等擒獲。”


  雍秋水聞言一驚。莫是非公羊策方才席間酒觴倒灑之後的掐算?

  如此便知有人欲在百裏外的水井中投毒?雖早聞這妖人有卜筮天機之能,不曾想竟如此了得?!


  公羊策看向章犴。


  ‘惡鬼’章犴,九尺餘高,一身玄色重甲,猶帶血腥之氣。俯首行禮,於半遮的麵甲後渾聲道:


  “投毒之人是收了柔然金子的關內富戶,屬下已收拾妥當,無一活口。做成了全家連夜離關,來雁門城避難。屍首今都在帳外幾駕馬車之上。”


  曹莽低首斜望著章犴心裏發虛,他雖也是煉氣之人,沙場悍將。可若論起武藝,幾條命也不夠此人打殺。更遑論此人簡直凶冷可怖。


  那被柔然人收買的關內富戶。全家六十餘口,無論男女老幼,侍女仆從。便是府內的雞犬都一個不落。皆被這凶將一雙大手提起,一一掐死,扔到馬車之上,帶了回來。


  曹莽想到這裏,又想起白日裏刺殺公羊策一事,隻覺脖頸發寒。


  公羊策擰著眉頭,一副看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樣子。手指一點一點的指著章犴斥責道:

  “我命你收拾妥當,不要聲張。做成逃難的樣子,把人給我帶回來。誰叫你這殺才都殺了?”


  眾人聞言愕然,原來國師之意,竟是要留活口?


  章犴聞言忙跪下叩首告罪道:


  “末將魯頓,誤了大事。請大人責罰!”


  雍秋水心中也道殺的快了,興許是公羊策還要從這戶人家口中打探消息,又或是與柔然人做些別的文章。


  公羊策越想越氣,抄起案上竹卷擲出,砸到了章犴的頭盔上。叫罵道:


  “男的殺了也便殺了,女眷帶回來呀!北疆苦寒,大軍勞頓。你不為本國師著想,也不為你的袍澤兄弟們想想嘛?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大帳之內,秋水劍鳴,殺氣四溢。


  雍秋水執劍立於公羊策身後,拔劍四顧。與眾人言辭冷冷道:


  “都下去吧,國師大人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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