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瀾台公子斬趙闊
東朝十九年,十月十五。
趙國大都督納蘭台。率萬餘雲藍騎,與大將軍趙闊的二萬餘鐵騎。裏應外合,大破宋國大司馬司徒鏡於布袋坡所布的‘乾坤布袋捕神陣’。
此戰,陣斬宋軍一萬有餘,降千人。宋國大督羅信率六萬大軍退回宋國。
而宋國大將軍呼延集則於交戰之中,為趙國大都督納蘭台一劍削首。
僅有宋趙兩國知曉,趙軍哪有什麽裏應外合。納蘭台率雲藍騎至此,於布袋坡外繞過一圈後。宋軍便開始退軍了。
趙闊見此,忙引軍突圍,不想一舉突出重圍。趙闊恐邯鄲有失,急急引軍撤往邯鄲城內。
邯鄲城,城中校場,大帳之內。
大將軍趙闊甲胄未去,便命人綁縛自己,跪在帳中。
其餘眾部將見此,亦是相互綁縛,跪了一地。邯鄲城主劉鬆和聞此也忙趕來,命人綁了自己,跪在大將軍趙闊身旁。
大將軍趙闊看著劉鬆和,麵有愧色。
“鬆和啊,此次連累你了!”
劉鬆和心道你個挨千刀的趙闊。大功一件不曾有,人頭倒掛褲腰上。今次算是被你害死了!
劉鬆和搖首歎道:
“罪在我劉鬆和失察,以致大將軍中計。可‘廟堂懸鏡’用計,又豈是我等所能先察的?”
眾人心中釋然。
是啊!‘廟堂懸鏡’司徒鏡是什麽人?那是可以和大都督納蘭台相鬥的人,我等又豈會是其對手?中計也是智所不及啊!
眾人在劉鬆和的言辭誘導下,全然忘了有違軍令,論罪當斬的事情。
納蘭台雲紗染血,月袍蒙塵。一手執裁雲寶劍,一手提著宋國大將軍呼延集的首級。滿身殺伐之氣,步入帳中。
大帳之內,針落可聞。
納蘭台信步於眾人身旁行過,呼延集頸腔間的血仍在不時滴落。
砸在地上,啪的一聲。
濺起的血沫飛落到納蘭台暗繡蘭花的月白短靴之上,化作殷紅點點。似要與那月白蘭花爭奇鬥豔。
納蘭台跨坐於帳內主位之上,雲中七子立於身後左右,如眾星捧月。
砰的一聲,呼延集的人頭不偏不倚,甩落至趙闊身前。
納蘭台言辭冰冷,似寒風吹起。
“這便是你要的?你可知罪!”
趙闊看著呼延集死不瞑目的樣子,心中感歎。
‘呼延小兒啊,我怕是沒機會拿你腦袋作夜壺了。你閉不上眼睛,是不是就等著看我怎麽死啊?’
趙闊身為趙國大將軍,半生戎馬。又豈會有罪不認。遂而言道:
“有違軍令、用兵不察、險失邯鄲!”
納蘭台提聲追問道:
“所犯三罪,該作何罰?”
趙闊沉聲回道:
“件件當斬!”
納蘭台一拍身前帥案,聲音凜冽如刀劍。
“好!來人!將趙闊押出帳外,即刻問斬。屍首不必送回王都,便葬於城外六十裏的布袋坡上,以安趙國兒郎亡魂!”
帳內眾人無不大驚失色,這‘瀾台公子’竟真敢斬趙闊,還要將趙闊葬於荒野之中!
趙闊是誰?趙闊是官居一品的大將軍,是趙王趙楷的親弟弟,是王侯!
但在場眾人,除青雲山的雲中七子之外,皆知‘瀾台公子’納蘭台是出了名的說得出,做得到!
邯鄲城主劉鬆和,頓首大哭道:
“大都督恕罪啊,大將軍乃我趙國肱骨重臣。殺不得啊!殺不得啊!大都督恕罪啊!”
眾部將忙齊齊叩首,替大將軍趙闊求情。
趙闊起身大笑道:
“哈哈哈!爾等不必為我求情,我趙闊合當問斬。軍中七禁令五十四斬數改於我手。我趙闊無能,但這點臉皮還是要的!
況我此次出兵,確是平白送了不少將士性命。葬於布袋坡,即可安我趙國將士亡魂,亦可警示後人。我所願也!”
雲藍騎中兩名校尉入賬,便要押走趙闊。雲藍騎才不管什麽大將軍不大將軍,他們隻聽納蘭台一人號令。
趙闊一晃雙肩,煉氣震開二人。
“且慢!”
納蘭台儒美絕世的臉上冷若冰霜,如月泓般清冷的眸子,帶起一抹寒光向趙闊瞥來。
“嗯?!”
趙闊撇嘴一笑言道:
“我趙闊並非俱死,但死也想死個明白。不知可否煩請大都督再為我解惑一次?”
趙闊見納蘭台微微頷首,繼而言道:
“那布袋坡,我此前命人去探,並未發現伏兵。怎的我一去就中了埋伏?宋軍都是打地底蹦出來的不成?
後,我帶兵幾番突圍。攻往何處,何處兵甲便忽而增多。卻並非左右分兵來援。如同變戲法變出來的一般。這‘乾坤布袋捕神陣’到底有何玄機?”
納蘭台不屑的哼笑一聲。
“哼!你平日不是最喜看戲法嗎?袋中本無物,憑空自取來。如此障眼小術,你卻還逼人道出玄機。當真蠢材!”
趙闊聞之老臉一紅,這事他如何知曉的……
納蘭台優遊不迫,繼而道來。
“這‘乾坤布袋捕神陣’也不過是借了土丘和地道障眼而已。
乾坤,天地玄虛也。伏兵確就藏在地下。而玄機便是那些土丘。伏兵正是自土丘而出。
司徒鏡取名布袋亦是障眼之術,令人誤以為此陣如布袋般,有一出口,不過被紮住而已。入陣之人便會去試著攻向不同方位,尋找陣眼。以求逃出生天。
實則他以乾坤八卦為陣,八麵皆有出兵之口。若在陣中,你攻向何處,離之相近的土丘兵口,便會出伏兵來援。待你退去,他們則再由土丘退回地下。
是故,你攻往何處皆是一樣。此陣可有無數陣眼,卻並無一處可稱之為出口。”
眾人聽的悚然色變,心中生寒。若無納蘭台引兵來救,趙闊與其所率鐵騎可能真就要困死陣中了。
趙闊仍是不解問道。
“此陣自內可是無解?為何你引軍方至,宋軍便退了?”
納蘭台也不去看趙闊及眾人,於袖中取出一方上好錦帕,輕拭著裁雲寶劍上的血漬。
舉手投足,芳蘭竟體。獨得儒家寫意風流。
“此陣自內並非無解,事先若無防備,則不免有些棘手。我引軍自陣外繞過一圈,便知其中玄機。率軍離去,正是去備些生火之物。
司徒鏡自知此陣瞞不過我,應早與羅信與呼延集二人下令。旦見我來而又去,便速速退兵。
他二人若及時退軍,結陣而行,我也不會去追。雲藍騎昨日紫陽關戰罷,又急行一夜來此,已是強弩之末。
不過,好在兩邊皆有一些自作聰明,有令不遵的蠢材。
這呼延集想藏在地道之中埋伏於我,不想被我以煙熏出,一劍削首。其下各部,非死即降。”
納蘭台說到後麵,帳內趙闊及其部將,還有跪在一旁的劉鬆和一幹人等,皆是滿麵通紅,似被火燒。
趙闊看了看呼延集死不瞑目的頭顱,莫名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長歎一聲,徑自向帳外行去,準備領死。
“月郎,你且饒過我叔父這一次吧!”
趙霓裳急急趕至帳外,哪還有什麽公主禮儀,甚至連納蘭台的乳名都喚了出來。
雲水凝仔細打量了一番趙霓裳,好一個雍容華貴,容色絕麗的女子。見她公主宮衣,想必就是雲中鷺師姐所說的趙國三公主,趙霓裳了吧。
除雲中七子外,眾人見趙霓裳趕來,心中頓時狂喜。
公主與納蘭台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玩伴。想必大將軍的命能保下了。
也是趙闊命不該絕,前些時日趙霓裳與趙王鬧著要去紫陽關尋納蘭台。
趙王本也有意撮合二人,隻言紫陽關路遠崎嶇。不如先去邯鄲城後的易陽城,待紫陽關戰事一了。納蘭台會先至邯鄲,再經易陽回王都。
趙霓裳人在易陽,一聞趙闊兵敗回城,又知是納蘭台親自引兵來救。便知邯鄲無事,她叔父則禍事了。
納蘭台收好裁雲寶劍,儒美絕世的臉上不怒自威,淡聲言道:
“你可知這是軍中。非是我不饒他,是軍法饒他不得。”
趙霓裳索性強拉著趙闊一起跪下,梨花帶雨的哭求道:
“月郎,我叔父在公,於趙國素有累功。於私,你還要叫他一聲叔舅啊!”
帳內眾人,唯有雲水凝一人不知。趙家王室與望族納蘭氏幾代皆有通婚,趙王趙楷和趙闊的妹妹趙梅,正是納蘭台的嬸娘。
此事非但眾人不提,便是趙闊自己都不提。為何?
納蘭台生性涼薄,天下人盡皆知。
“軍中無父子,莫說是我叔舅,便是換作我父兄,我納蘭台一樣斬得!”
納蘭台言罷起身,行至趙霓裳與趙闊身前。
雲紗月袍沙場氣,風過裁雲吹血腥。
此時他不是趙霓裳的兒時玩伴,不是儒美風流的‘瀾台公子’。他是急行百裏救邯鄲,一劍斬殺呼延集的趙國兵馬大都督!
納蘭台探出一手,二跟纖細修長玉指並作一處。指向跪在一旁的趙闊高聲厲道:
“你可知因他違我禁令,以致邯鄲鐵騎死傷多少?雲藍騎眾傷亡幾何?紫陽關棄守,千裏糧田付之一炬!!!”
納蘭台一語驚醒趙闊、劉鬆和等人。
是了,納蘭台來此,紫陽關還有何人可擋司徒鏡?
納蘭台率雲藍騎與司徒鏡的寶光軍血戰紫陽關,不就是為了守紫陽關後的千裏糧田麽?!
如今紫陽關丟了,糧田燒了。雲藍騎的傷亡,意義何在?趙闊五內俱焚,連連搖首,心中大悔。
趙霓裳拉著納蘭台的袖角,囁聲凝咽道:
“嗚……嗚……,月郎,下月便是我生辰,你曾言許我一事。我要你饒我叔父一命,你可答應?”
納蘭台煙眉微蹙。
“你!……”
納蘭台終是不忍趙霓裳眼中的哀求之色。
轉而煉氣,砰的一腳,將趙闊好大個身子踢飛出去。
一揮衣袖甩開趙霓裳,恨聲言道:
“反正是你趙家的錢糧兵馬,關我何事!休要再來煩我!!!”
納蘭台大步流星向帳外行去,正巧劉鬆和此時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慶此回逃過一劫。可笑劉鬆和那點小心思如何瞞得過納蘭台。
納蘭台好似邪火未泄,抬腿一腳。
砰!——
邯鄲城主劉鬆和打著旋兒的飛了出去……
劉鬆和為人雖趨利避害,長袖善舞。不過於治理城縣上,倒也算頗有所能。納蘭台縱是怒氣難平,仍是未取劉鬆和性命。如今納蘭台已成練氣之師,真若無所顧忌,一腳就能給劉鬆和這般的尋常人踢死了去。
趙國兵馬大都督,似個生氣的孩童般氣呼呼的走了。
雲水凝噗嗤一笑,與雲中七子其餘六人。足下一點,飛身追納蘭台而去。待掠至趙霓裳旁,微微頷首,以示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