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梅開春來
江南的春天比北方來得更早些,湖邊的楊柳枝漸漸透出青青的顏色,連拂面而來的微風都溫暖了許多。吳界從水牢出來,看到周從兩腳開立,囂張的背著手站在門口,挑釁的看著吳界。吳界懶得理他,繞開他要離開,周從伸出手攔住他的去路。吳界冷冰冰的問,「有何指教?」周從有些看笑話一般,從身後拿出一封書信,吳界認得封面上是周詳之的字跡,「盟主傳信過來,讓你去皎月谷。因為江洪老祖在圍獵江璇他們時受了重傷,盟主讓你速速趕往皎月谷,儘快掌握大蟲的駕馭之術。」吳界感到有些意外,周從仍在一邊煽風點火,「恭喜吳公子,可以見到少夫人了!」吳界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怒氣衝天,伸手抓起周從的衣領,嚇得周圍的看守連忙上來拉架。周從一點都不害怕,惡狠狠的望著吳界,一字一頓的咬牙切齒的說,「這江湖是我義天台的江湖,是我周氏的江湖,你別忘了自己的本分,也別忘了有些人還在這水牢之中。」吳界突然鬆開他的衣領,負氣般轉身離開。
夜裡,臨行前的吳界依然來到老宅對面的小酒館,一醉解千愁。吳界一個人自斟自飲,扮成小夥計的書劍麻利的擦著桌子,他假裝殷勤的跑到吳界面前,問「客官,您看還需要點什麼?」說著用身子擋住外面街道上行人的視線。吳界的嘴唇輕輕動了動,用幾乎聽不到的低沉的的聲音說,「周詳之派我去皎月谷接管毒蟲,你通知陳雲逸,早做打算。」書劍小心記下,依然忙碌著擦著桌子。過了一會,吳界結賬離開。
第二日清晨,吳界走出浮雲堂老宅,看了一眼街道對面正在辛勤清掃的書劍和小玉,接過周氏下屬手中牽來的馬匹的韁繩,翻身上馬,飛馳而去。書劍看了小玉一眼,低聲說,「按之前說的做。」小玉點點頭,一會就和老闆告假,說家裡老母親病了,讓她回去照顧,哥哥一個人留下來在店裡繼續幫忙,老闆是個古道熱腸之人,連忙給她包了一些碎銀子,讓她趕快回去。小玉馬不停蹄的往終南山趕去,想儘快通知江璇他們這個重要的消息。
吳界帶著兩個隨從一路奔襲,他無暇欣賞一路上從南向北的風物變幻,只是一邊擔心著留在江南水牢的父親辛吾,一邊又為難著即將與韓香見的尷尬見面,不知不覺間,白頭山已經在眼前。
守住山門的周氏門人遠遠看見吳界他們過來,趕快派人去通知了韓香見。韓香見正在「梅居」里讀書,聽到吳界來了,扔下手中的書本,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
吳界看到一個絳紅色的身影向著自己的方向跑了過來,越來越近,原來正是氣喘吁吁的韓香見。多日不見,韓香見原本圓潤的臉龐清減了許多,原本光彩照人的大眼睛又有些失神,但是當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吳界,眼眸中又燃起了點點的星火。吳界心中也是澎湃洶湧的,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隱忍,一定會帶動韓香見的情緒,帶來更多、更大的麻煩。他收斂掉眼中轉瞬即逝的光芒,恭敬的向韓香見行禮,「吳界見過少夫人。」一句「少夫人」,如同在二人之間豎起一道冰牆,雖近在咫尺但是卻不能再靠近半步,韓香見只能木訥的還禮,「吳公子。」
短暫的尷尬與沉默之後,韓香見也算是想起了自己作為皎月谷臨時「少谷主」的職責,「吳公子想必已經接到了盟主的消息,因為老祖受了傷,現在正在廣寒洞中調息,盟主希望你我儘快接替老祖,管好毒蟲。」吳界恭敬的回應,「全憑盟主吩咐,還請少夫人帶路,去面見老祖。」韓香見轉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自己在前面帶路,向著白頭山頂慢慢爬上去。
吳界亦步亦趨的跟在韓香見身後,周圍有些稀薄微涼的空氣中,無言的沉默更讓人難忍。韓香見想著身後跟著的吳界,剛才見他原本俊逸的臉變得有些鬍子拉碴,想必在江南的日子也不好過。想著想著,韓香見有點出神,腳下一個不注意,在堅硬的冰面上打了一個滑,向後仰去,幸虧吳界一把接住了她。
韓香見絳紅色的紗裙在腳底濺起的冰晶中飛起,整個人落入吳界的懷中,吳界寬厚的懷抱讓她想起寒冷水中的相救,想起奔往獨孤雪山時的旖旎相依,她有些希望時間永遠的停在,但是她知道這也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吳界接住倒在自己懷中的韓香見,狠了狠心,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韓香見努力站定,「多謝吳公子相救!」吳界也只是點頭示意。
之後,二人一路無話來到廣寒洞,韓香見先進去通稟了江洪,得到了江洪的應允,她引著吳界一人進洞來。江洪坐在洞中的冰台上,精神尚好,只是面色更加蒼白。吳界俯身拱手,「吳界拜見老祖。」江洪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她有些懨懨的說,「我被江璇那丫頭傷了,精神也有些不濟,我會儘力指導你們這毒蟲體內內丹的奧秘,你們多用心吧。」吳界和韓香見都很順從的答應,「是。」
廣寒洞中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江洪看著默默無言的二人,心中覺得好笑,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們。韓香見見江洪許久沒有說話,抬頭望向江洪,正好與江洪玩味的目光相遇,她有些不知所措,江洪卻忍不住笑了。她一笑出聲,吳界也抬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江洪有些嘲弄的說,「有些事不是藏就能藏得住的。」台下二人被看穿了心思一般,不知該如何作答,江洪如同抓住老鼠的貓兒,不過今日她累了,不想再繼續逗弄,「你們盟主為了泄憤,一把火燒了江楓的翠廬,吳界,你就住到前谷去吧,正好『芙院』空著,你們就退下吧,我也累了!」江洪的逐客令正好解救了尷尬的二人,趕快退出了廣寒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