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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離婚

  方廳安放飯桌,臥室安放床,窗口安放四季陽光;天空安放星月,大地安放江河,草原安放牛羊,什麽地方,可以把我們受了傷的愛情安放?

  立春過後,萬物複蘇,路邊的草已經返青。清晨裏露珠和草葉在低語,黃昏裏有流雲和落日在對白。花壇裏的小草已經吐出了新綠,一隻早醒的蝴蝶依依不舍不肯離去。隻有路邊的人行道裏那凸凹的盲路依然不變,坎坷而陳舊,憂傷的不近情理。不近情理卻涵蓋著一種特別的意味,這與塵世輪回和悲歡離合都有關,至少是一種暗喻。


  就在這個時候,韓雨把胡楊接回來了。胡楊抱著孩子春光滿麵,談笑風生。


  第二天,於佳就向陳哲提出了離婚。於佳聘請了一個從新加坡留學回來的律師,他是一個博士,叫鄭言。鄭言找到陳哲,讓他表個態,陳哲說:“離吧!我同意,在分割財產時請你多傾斜點於佳!”


  律師鄭言疑惑的不知所措!

  下午,陳哲接到了姐姐陳夕的電話:“陳哲,你回家一趟,我在你家!”


  陳哲放下手中的資金匯總表,匆匆趕回了家,一見到姐姐就驚奇地問:“姐,你怎麽來了?”


  “是慕雪給我打了電話,說你們要離婚,都快急死我了!”陳夕沒好氣地說。


  陳哲在心裏想:


  “這離婚的事,他倆一直是秘密進行的。慕雪是怎麽隻曉得?這時候的孩子,就和人精似地,平日裏不言不語的,但他們會偷偷留意大人們的舉止情緒,會分辨出好壞,心裏有一杆秤,知道每個人在彼此心中的分量,孩子這般的成熟也是真的有點可怕。”


  “陳哲,你發什麽呆,我問你,你到底做了什麽?於佳一定要離婚?”陳夕氣憤地問。


  “姐,有些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陳哲看一眼陳夕說。


  “那就多說幾句,一直到能說明白為止!”陳夕語氣生硬地說。


  “姐!有些誤解是說不清的!”陳哲看著於佳又像是在自語。


  “陳哲你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強,你不說是吧?於佳你說!”


  於佳傷感地說:“姐!你就別問我了,作為女人,你比我更清楚,什麽能容忍,什麽不能容忍。胡楊都把兒子抱回來了!他已經衝破了做人的底線,我不可能再和他過了,這婚必須離!也許分開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孩子,離婚隻是一個陰影,但卻能避開永無休止的傷害。”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姐理解你的感受,不勸了,不僅僅是為了你倆,更是為了慕雪,希望你倆再好好想一想!我現在就走,看著你們這樣,我心裏難受!更堵挺!”陳夕無奈地說。


  “姐,你連口水都沒喝,而且這個時候開車走,我會惦記的!”陳哲扯著姐姐陳夕的衣袖說。


  “姐!這事你可別告訴爸媽,他們會跟著急上火的!”陳哲同時又央求著陳夕說。


  “那你認為還能瞞住嗎?”陳夕用犀利的目光瞪了一眼陳哲說。


  “放手!你怎麽竟辦一些叫人操心,鬧心的事?”陳夕用力聳開陳哲的手,轉身下樓。


  陳哲一直跟到樓下,望著姐姐陳夕生氣地打開車門,上車,起車,在黃昏的幽暗中離去……


  離婚真的很麻煩,麵對擁有的一切:公司的資產,家裏的不動產,一件件,一項項,要協議書,要評估報告……


  經過三個月的折騰,在冬天最冷最冷的時候,終於塵埃落定:曙光紙業有限公司是總公司,占總資產的百分之四十六,歸屬胡楊和韓雨。星光印刷廠占總資產百分之三十五,陳哲做了讓步,給了於佳。明威潔具的投資共計一百萬連同家裏的房子留給了慕雪。宏達廢品收購廠占總資產百分之十九,劃給了自己。


  在拿到離婚書的那一刻,於佳意外的平靜,平靜的叫陳哲心裏難受。陳哲都好久沒細看她了,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但她的身材依舊苗條,眼神依舊清澈,沒有一絲傷感。陳哲就問於佳:“不說點什麽嗎?”


  於佳輕蔑地笑了一下說:“緣分有長有短,有深有淺,不可強求,強扭的瓜不甜,況且你已經不愛我了,有了新歡!”


  說完便絕塵而去……


  回到公司,陳哲整理了自己的東西,一個不太大的提箱。會計老孫含淚把提箱送到了車上。


  胡楊說:“別走了,我們不就少了個星光印刷廠嗎?沒關係,我們還會掙回來的!”


  陳哲搖了搖頭說:“可我少的不僅僅是一個星光印刷廠!”


  陳哲把辦公室的鑰匙遞給胡楊,胡楊別過臉去沒有接。韓雨伸手接了過來,那眼神裏充滿了詭異。


  陳哲上車前回頭看了公司最後一眼,在眼睛的餘光中,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安陌!陳哲不能再看了,他果斷地上了車,在車內的後視鏡裏,他看到一個大男人沒有出息地哭了!

  這一刻,陳哲才明白:

  情——若要前世無緣,就會化作今生許下的諾言。愛——若要藕斷絲連,前世欠下的債注定也要今生償還。


  不要把一次邂逅,當成百年的緣。不要把一段的情,當成千年的船。愛是多彩的流年,夕陽隻是夢的光環。


  車在抑鬱的街道上行駛,陳哲的心也像天空的烏雲一樣沉重。他就要離開了這座城市,離開他創業的地方,離開留下他青春年華的地方,離開女兒慕雪,離開曾經恩愛的妻子於佳!

  陳哲之所以難受,是因為自己曾在這裏奮鬥過,美麗過,輝煌過,也暗淡過…


  離開n城,陳哲並沒有回省城,回宏達廢品收購公司。他感到心裏鬱悶,他想找個地方發泄發泄,或找個人傾訴一下。所以,他車直接上了高速,直奔老大歐陽劍的家。


  老大還是住在六年前租的那個樓,屋裏也沒有增添什麽新家具,增添的隻有六歲的女兒——嬌,一個活潑漂亮的女孩。


  四個菜剛一上桌,歐陽劍就衝著廚房喊:“肖迪,快把我那瓶五糧液拿來,今天我要和二弟好好喝點,都六年沒見了!”


  “六年沒見了,才應該少喝點酒,多嘮嘮家常!”邊說肖迪邊笑吟吟把酒送來。


  “自從進了教育局,酒局太多了,一場接一場。”歐陽劍苦笑著說。


  “我看呐,這個副局長,還不如原來在重點校當校長了,現在沒實權,還整天瞎忙,連台車也不配,房子也不分。要知道會是這樣,咱就不當這個破局長了!”肖迪抱怨地說完,就去廚房盛湯去了。


  歐陽劍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這幾年,肖迪的身體一直不好,她的胰腺炎一直都治不好,所以,掙的錢也都看病了,到現在還沒買起房子,而且還得寵著她,哄著她!”


  “湯來了!這湯開胃,陳哲你多喝點!咳!咳!”肖迪伴著小跑地端來了湯,放下湯碗,便別過身去,輕輕咳了兩聲。


  “怎麽了,是不是累著了?”歐陽劍趕緊站起來問。


  “沒事,我也不是紙糊的,沒那麽嬌貴!隻是炒菜時油煙嗆了一下。”肖迪依舊笑吟吟地說,但慘白的臉上卻缺少血色。


  “其實,我覺得,錢並不重要,車也不重要,房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其樂融融!就像這樣多好,還有朋自遠方來!”歐陽劍看著肖迪討好地說。


  “淨扯談(蛋),你是沒能耐掙大錢,才這麽說,這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像陳哲有錢,有車,有房,又有個好弟妹不是更好嗎?多叫人羨慕啊!”肖迪邊給陳哲倒酒邊說。


  陳哲苦笑了一下,喝了口酒,無限感慨地說:

  “大哥說的有道理,錢是什麽?錢是人掙的,也是給人花的。把錢攥的太緊,親情就少了。


  車是什麽?車是給人代步的,不是用來炫富的。有什麽車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煩惱。


  房是什麽?房是給人住的不是讓人瞧的。房子不在大小,隻要一家人團團圓圓,充滿快樂就好。


  人的一生啊!活明白也就是活個標點符號,有人活成了,號——那是一滴淚,短暫而辛酸。有人活成了!號——那是輝煌卻曆經千難萬險。有人活成了……號——那是一條漫長的路,坎坷而遙遠。但每個人的結局卻都是。號,都是一個0,無論你多麽富有,無論壽命長短!誰都無力改變!”


  “怎麽了,陳哲!是生意上出了什麽問題?還是有什麽心事,怎麽這樣消沉,還這麽傷感?”歐陽劍端著酒杯疑惑地看著陳哲問。


  “沒有,就是喝酒即興想到啥說啥了。”陳哲笑了笑說。


  “你呀,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船在水中不知行,現在你多叫我們羨慕呀!”肖迪邊說邊給陳哲的酒杯又倒滿了酒。


  “我……也就一般般吧,有啥好羨慕的!”陳哲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男人嘛,就要學會擔當!。


  臨走時,陳哲給嬌二千元壓歲錢,因為是初次見麵。歐陽劍說什麽也不留,可陳哲卻必須要給。看著陳哲這麽真誠,歐陽劍也不好再推辭了。


  從歐陽劍家出來,陳哲的車開的很慢。今天是周末,歐陽劍休息,他原本想住一宿,可看著他們那夫妻恩愛的樣子,自己的心裏就有些不好受。


  陳哲忽然想起魯迅說的話:

  “我若喜歡你,你脾氣再大都叫個性。我若不喜歡你,就算你溫柔的像隻貓,我都嫌掉毛!”


  陳哲知道,不是自己掉毛,而是自己的毛病太多!

  最近網上流傳一句網紅語:“在乎你的人,你咳了一聲,他以為你感冒了;不在乎你的人,你死了他以為你睡著了!”


  起初,陳哲是在乎於佳的,於佳也是在乎他的,隻是有一些不該有的遇見,也是最無奈的遇見——她滿懷心事地遇見了你,愛上了你,命運就不可避免地有了交集。


  不!是她媽的續集!


  在陳哲看見歐陽劍那麽關懷備至地對待肖迪的那一刻,陳哲就原諒了於佳,他在心裏想:


  有誰能放下一切過往,放下心中的糾結,自己也是做不到的。所以,這不能怪於佳,是自己負了於佳,負了慕雪還有那個溫暖的家…


  然而,陳哲就是想不明白一個道理:方廳安放飯桌,臥室安放床,窗口安放四季陽光,天空安放星月,大地安放江河,草原安放牛羊,但有什麽地方,可以把自己受了傷的愛情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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