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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愛的方式

  【一個不成熟的人,他願意為某個理由轟轟裂裂地死去。而一個成熟的人,他願意為某種理由謙卑地活下去】


  按著與胡楊的約定,第二天,陳哲早早就去了公司,可胡楊沒在辦公室,他就去了胡楊的寢室。


  寢室的門半開著,陳哲看到韓雨正在給胡楊梳頭,而且,韓雨還不住地用手撫摸著胡楊的麵頰。看見陳哲進來了,胡楊就不好意思地說:

  “昨天睡的太晚了,早上起來一看,睡過頭了。表妹看我著急,就幫我梳梳頭,有點像小孩!讓你見笑了!”


  “沒有,挺溫馨的,看看你倆住一寢可真好,有個照應,也不寂寞。”陳哲笑著迎合著。


  胡楊的臉刷地紅了,不好意思地說:“你把我看成了小丫頭了,都多大歲數了,還需要做伴的。”


  “咱倆必須住一起,不然我不放心!”韓雨不陰不陽地說。


  陳哲一聽她的話就煩,看看牆角的雙人床就不順眼,就對胡楊說:

  “咱們走吧!”


  胡楊手拿起手包的那一刻,陳哲從韓雨的眼裏看到了一種異樣,那是一種不舍和醋意。


  陳哲上了車就想:

  一個挺醜的女人還有溫柔的一麵,他真想逗逗胡楊,你和你表妹是不是“lesbian(同性戀)”,但他沒說出口,怕胡楊生氣,就憋不住笑了一聲。


  “你笑啥?”胡楊好奇地問。


  “笑你表妹,對你還戀戀不舍地。”陳哲換了個角度說。


  “表妹十六歲就沒有了母親,就一直在我家長大,和我特親!”胡楊捋了捋頭發說。


  去省城的路很長,車在高速上行駛穩穩地,所以,不一會,胡楊就睡著了。


  陳哲看著睡覺的胡楊感覺倒比不睡覺的胡楊美。那是一種朦朧的美,特別是那似笑非笑的雙唇,沒有塗唇膏,自然而柔和,在藕荷色短袖的陪襯下,像一朵睡蓮似地。


  車進入市區,開始顛簸了,胡楊就醒了,問陳哲:


  “到哪了?”


  “你真省事,你都睡三來小時了,昨晚你們幹嘛了?都到市區了!”陳哲嘲笑地說。


  “說女人的秘密,你想聽啊?我給你學學?”胡楊歪著頭,賦有挑戰地說。


  “我……我洗耳恭聽!”陳哲不溫不火地說。


  “切!男人壞,三十往外!”胡楊也不客氣地說回了陳哲一句。


  “停!停車!靠邊停一下!”胡楊看著車窗外急切地喊。


  “怎麽了?”陳哲邊把車靠向路邊問。


  “我好想看見了錢成山,就那個要飯的!”胡楊一臉焦急的樣子,從她的神態上就可以看得出來,當初她是多麽地愛錢成山。


  陳哲和胡楊下了車,向後麵慢慢走去,胡楊躲在陳哲身後,就像做賊似地。


  “想見他,又這麽怕,你圖個啥?”陳哲回手扯了她一把,她聳了陳哲一下說:


  “陳哲,一會要是真是他,你可別吱聲!”


  “別逗了!我都不認識他,我吱什麽聲!”陳哲邊走邊說。


  陳哲來到那個乞丐附近,隻見他三十多歲,麵黃肌瘦但臉卻洗的很幹淨。左腿隻有一個空空的褲筒,傍邊放著一副拐杖。坐在一個小墊子上,麵前放著一個裝鞋子的紙盒,不停地給過往的行人敬禮,嘴裏還不停地說:

  “說老板、喊幹部,您對我瘸腿多照顧。我的腿瘸沒有用,地裏農活幹不動。太太給我施舍錢,幸福安康萬萬年”


  陳哲想回頭問胡楊:


  “這個人是錢成山嗎?”


  可陳哲一回頭,發現胡楊捂著臉向回跑去。這時,陳哲明白了,這個乞丐真的是錢成山。他返回身去追胡楊,胡楊已經跑到車跟前了。陳哲回到車裏,見胡楊滿眼淚水,她非常難過地說:

  “真的是錢成山,真的是他!當初如果我拉他一把,阻止他,負責地不讓他幹這行。也許,他就不會變成這樣,更不能丟了一條腿!


  他人真的不壞,看在我們畢業在同一個母校的份上,也看在我的臉麵上,你去給他一千塊錢,再請他吃頓飯。這也許是我應該做的,也算我們沒白認識一回,行嗎?”


  說真的,陳哲看不起胡楊的過去,看不起她和兩個男人同居。但看她今天對錢成山的態度,那麽愧疚心疼,陳哲的心也陣陣疼痛。感覺胡楊這人真的不壞,也很善良,其實,當今的社會做人難,做個好人就更難了。


  “好了!好了!激動什麽,我去還不行嗎?但咱們還要談生意呐?”陳哲推開胡楊的手。


  “沒事,我打電話給張波,咱們晚上談,勞駕你了!”胡楊感激地說。


  陳哲剛要下車,胡楊一把拽住他說:

  “這是兩千元錢,你給他一千,剩下的吃飯!”


  “我這有!”陳哲沒有接遞過來的錢。


  “一碼是一碼!我不能讓你替我償還前世的情債。”


  她這麽一說,陳哲一想,也是。自己總不能為他們的‘破事’買單吧,也有些晦氣。於是,就伸手接過了錢。


  其實陳哲不差這點錢,就是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在心裏罵自己,“媽的!我不會是吃醋了吧?!”


  “等等!你請他吃飯時,他喜歡吃溜肥腸、苦瓜炒肉、芹菜粉、開邊蟬蛹、老黃瓜炒皮、爆炒雞胗……”胡楊扯著陳哲說。


  “你還有完沒完了?要不你自己去!”陳哲沒好氣地說。


  胡楊一臉迷茫地看著陳哲,撒開了手。


  陳哲邊走邊想,怎麽才能把這錢合情合理地送給他,還真有點難,這麽大的數,他能接受嗎?

  想了想,還是找個理由先吃飯,男人要是喝上酒,那什麽事就都不是事了!’


  打定主意後,陳哲就走到他身後,用手拍了一下乞丐的肩頭,並大聲地說:


  “表哥,你這丐幫幫主什麽時候駕到的?”


  錢成山一驚,回過頭來,這時陳哲才看清,那是一張英俊的臉,難怪胡楊如此懷舊。但話又說回來了,這麽英俊的臉胡楊都能決絕地離開,說明這個人也挺有“鋼”!

  “啊,先生,你認錯人了!”錢成山一臉羞愧地說。


  “沒錯,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你,我是陳哲,你表弟。走!我請你去喝酒!”陳哲上前就去拽錢成山。


  “先生,我真的不是你表哥,你真是認錯人了!”錢成山無奈地說。


  “沒錯!我是陳哲,自從我去z城師範大學上學後,就沒再見到過你,十來年,你怎麽變年輕了!”陳哲不依不饒地說。


  “你…你說你是被z城師範大學畢業的?”錢成山怯懦地說。


  “是呀!98屆的。”陳哲自豪地說。


  “其實,我也是z城師範大學畢業的,我是95屆的,校長姓鄭,教務主任姓裴,對嗎?”錢成山即像考陳哲,又像讓他確認自己的身份。


  “對呀!校長鄭天順,教務主任裴樹剛,同學們都說,這學校沒個好——一個在掙(鄭)錢,一個在賠(裴)錢,白忙活。”陳哲笑著說。


  “對!對對!”錢成山讚同地迎合著。


  “原來你還是我的學哥呐!可你這是怎麽弄的呀?”陳哲邊問邊心裏暗自高興,自己的目的就快達到了。


  “咳!一言難盡啊!”錢成山淒慘地說。


  “走!學哥,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陳哲彎腰去扶錢成山,他也不客氣,就扶著他的胳膊站了起來。


  “去哪?”他問。


  “去那邊的小飯店,我請你!”陳哲指了指前邊的小飯店。


  “行!既然遇見了學弟我們走,我請你!”錢成山仗義地說。


  “得了吧!你請我,別人還不罵我是個騙子呀!”陳哲邊說邊扶著他走向飯店。


  他倆找了個靠窗的小桌坐下,陳哲讓他點菜,他說:


  “還是你點吧,你紳士!”


  陳哲叫過服務員,點了四個菜:溜肥腸、開邊蟬蛹、爆炒雞胗、老黃瓜炒皮。


  錢成山愕然地看著陳哲說: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些!?”


  陳哲說:

  “我表哥就喜歡吃這些,就是碰巧了!”


  錢成山疑惑地看著陳哲。


  “服務員!來瓶玉泉方瓶!”陳哲對大堂喊了一句。


  錢成山一杯白酒下肚後,話就多了。他說:“學弟,我其實也風光過,我也開過公司,開過奧迪,你信嗎?”


  “我信!”陳哲喝口酒說。


  “但我沒有把握好,或者說,是我起步就不對。我的第一桶金是跑大酒店,宴席廳說喜歌掙的,三年,我就掙三十萬。我就金盆洗手了,我開了一個4s店,可我血迷心竅賣走私車,並參與了走私。後來犯事了,財產全部被沒收了,還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我很後悔,當初沒有聽我女友的話,我把她氣跑了。有句話說得好,人間正路是滄桑啊!”


  “那你的女友叫什麽?”陳哲好奇地問。


  “別問了!我沒有資格提她的名字。”錢成山搖著頭說。


  “那你的腿是怎麽弄成這樣的?”陳哲又給她倒上一杯酒。


  錢成山看了看陳哲吃了口菜說:

  “我從監獄出來,又重操舊業,本想再掙點錢,做本金,做個小本生意,改邪歸正。可世道變了,連說喜歌,要飯的行當都被黑社會壟斷了,不讓我去大酒店,可我身無分文,我還是去大酒店。我都窮途末路了,我還怕啥?


  一天晚上,有二個黑社會混混,領著幾個乞丐就把我的腿打斷了。然後,把我拖到街口。等被人發現,送到醫院,時間太長了,我的左腿就沒了!”說著說著錢成山就哭了。


  “真後悔,當初沒有聽我女友的話,不然,我也不會落到這份田地!”錢成山失落地看著窗外說。


  “學哥,你別喝了,你喝多了,路上車多,會很危險。”陳哲把酒瓶蓋蓋上。


  “沒事,我喝完酒就回家,我在離這不遠的地方租了個房,人不死,還要好好地活著。”錢成山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學哥,你別再要飯了,我先借給你二千元錢,你先做個小生意吧!”陳哲拿出錢遞給錢成山。


  “不行!不行!雖然我是你學哥,但咱們也是萍水相逢,我不能要你的錢,我不能再給同學丟臉了!”錢成山又落下了淚。


  “學哥,我不是給你的,是借給你,三年後你還我,如果生意好,你就給我點銀行利息,就算我存在這裏行吧?”陳哲真心實意地說。


  錢成山用顫抖的手接過錢,嘴張了好幾次也沒有說出什麽。


  臨走,陳哲結了賬,又把桌上的菜打了包,遞給了錢成山。


  陳哲新潮翻滾,他呆望著錢成山一拐一拐地消失在街口,消失在人海茫茫的都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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