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裏的信息,於佳已經看了四五遍,然後刪掉。她記下了胡冬雨告訴她的地址,那是一家連鎖的咖啡廳。
於佳然上高二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於佳就開始過著隻有爸爸沒有媽媽的日子。
但於佳依然穿的很整潔,雖然沒有很像樣的衣服,可衣服總是幹幹淨淨的。然而這衣服並不是於佳自己洗的,媽媽有病時都不讓於佳洗衣服,媽媽去世後爸爸就開始給她洗衣服。
班裏的倩倩說:
“都說女兒是上輩子的情人,我爸就是,小心眼,管我管的可嚴了。別的女生都有男生關心,就我可憐,被他管的連班裏的男生長啥樣都沒敢好好看過!”
於佳說:
“哎,彼此彼此,我老爸也一樣,就像一個善嫉的需愛情人,管的比你還嚴。”
於佳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秋雨綿綿的周末。
那天的雨忽然變大了,於佳的傘有些小,其實,女孩子的傘都有些小巧玲瓏。後桌的胡冬雨就幫於佳打傘,身子挨的很近。正好老爸也來接她,看到了這一幕,一向好脾氣的他竟然不分青紅皂白把胡冬雨訓斥了一頓。
望著胡冬雨委屈地轉過身,收起了雨傘,竟然淋著雨,朝著對麵走去,越走越遠。
“爸!你幹嘛?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於佳一路上再也沒和老爸說一句話。
為了討好於佳,第二天老爸就早早起床,給於佳包了她最喜歡吃的餃子。當於佳望著桌上那熱氣騰騰的餃子,望著老爸一副可憐巴巴,討好的樣子,還有那粗糙的雙手,於佳的眼睛無端一熱,迅速扭過頭去
每次送於佳出門時,老爸都像媽媽一樣叮囑她:
“離那些男孩子遠點,特別是有錢家的孩子,他們會更早地學壞,咱們是閨女家,會吃虧的!”
於佳就撒嬌地說:
“沒事,老爸,你女兒還沒那麽漂亮,就你把我當個寶貝似地,沒有人會對我圖謀不軌!”
其實,還真有人一直對於佳“圖謀不軌”,他就是胡冬雨。
高中的最後半個學期,是衝刺的半個學期,所有離學校遠一點的學生都要求住校。
因為,每天晚上都要補課,一直補到晚上十點鍾。
家庭條件好的,家長不時地來學校送補養品。望著別人的父母來送東西,大一包小一包的,於佳就很羞澀地走開。但於佳不怪老爸,老爸已經把家裏最好吃的都給了自己,把最好的衣服給了自己。於佳清楚地記得,老爸都已經三年沒買一件衣服了。
營養最好的應該是胡冬雨,他家裏住在城裏,每一周家裏就會給他送補品。但來的不是父母,而是一個個穿著時尚的女人,胡冬雨叫她們阿姨。
他的父母多年前就已經離異了。胡冬雨的父親很有錢,他有自己的公司。
偶爾就會有新的麵孔來給胡冬雨送吃的,但胡冬雨並不熱情,隻是接過東西冷冷地說:
“謝謝!”
同學們問他,你怎麽對他們這麽冷淡,胡冬雨就很生氣地說:
“跟她們客氣啥?沒一個好人,看著人模狗樣,還不都是再惦記我爸的公司和我們的家產。我看不慣他們,所以我才來鄉下讀書,眼不見,心不煩!”
可胡冬雨在於佳麵前卻低三下四,唯首是瞻,因為他喜歡於佳。於佳長得好看,學習又好。他每次晚自習後都悄悄把好吃的東西放進於佳書桌的抽屜裏,但於佳總是在第二天早上,第一個去教室,把那些東西給胡冬雨放回去。
上大學走時,胡冬雨找到於佳,問她:
“於佳,我們可不可以做朋友?”
於佳搖了搖頭,走開了。
愛是兩個人的事,於佳就感覺和胡冬雨不對眼,他看不慣他那娘娘腔,那文縐縐的樣子,她更不喜歡他的家庭,這和有沒有錢無關,況且有那沒多女人追她爸爸,那錢還說不準會是誰的呐,看著胡冬雨那文弱的樣子,也許還會成一個窮光蛋。
大三的時候,胡冬雨來學校看她。於佳就帶著陳哲一起去車站接他。這並不是因為陳哲高大英俊,而是要告訴胡冬雨,我已經有了男朋友,叫他死了這份心。
在飯店,趁陳哲去衛生間,胡冬雨對於佳說:
“我高中畢業後就進自己家的公司,並且也弄到了大學文憑,現在爸爸娶了小姨,自己也爭到了公司百分之三十三的股權,價值千萬。如果你願意嫁給我,你大學畢業後咱倆就結婚,一起管理公司,我給你賣車,賣別墅!”
胡冬雨見陳哲還沒回來,他又煞有戒備地說:
“陳哲風流倜儻,像個花花公子,人長的的確好,但肯定不專一。”
於佳笑了笑說:
“謝謝你能來看我!我也不會忘了我們同學間的友誼,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是要講究緣分的,我倆真的沒緣分!”
陳哲對於出差來z城的胡冬雨,盡了地主之誼。吃過飯三個人逛了夜市,陳哲又給胡冬雨定了z城最好的賓館。
陳哲沒有多少錢,但他的大氣卻讓於佳感激不已,讓胡冬雨也很服氣。因為,三個人都知道出差沒有這麽巧合,看同學也不是真實的目的。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過去了很多年。還是在陳哲和娟子學跳舞的時候,於佳在夜裏忽然接到了胡冬雨的電話。
於佳感覺很突然,就驚愕地問:
“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
“是倩倩告訴我的!怎麽這麽激動,是想老同學了,還是煩我呀?”電話裏胡冬雨開著玩笑地說。
“沒想也沒煩,就是沒想起來!”於佳不溫不冷地說。
“那你讓陳哲接電話,我想他了!”胡冬雨沒生氣,還是笑嘻嘻地說。
“他不在,去跳舞去了!”一提到陳哲,於佳就來了氣。所以,說話的語氣了也有了些抱怨。
“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裏,自己去跳舞可不是什麽好前兆!老同學你可要多長個心眼,上學時你就這麽善良!”
胡冬雨不愧是情場老手,或是繼承了他父親的基因,他很會琢磨女人的心。
一下子,於佳就鼻子酸酸的,有一種要哭的感覺。胡冬雨很敏感的想到,於佳現在過得一定很不開心。就趁熱打鐵地說:
“過幾天我正好要去z城出差,我一定去看你!”
於佳沒有應聲,就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後,於佳的心便砰砰直蹦。那是一種愉悅的快感,又是一種愧疚的不安。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默許還是一種妥協,可一想起陳哲和娟子的事,她的心裏似乎又找到了一絲平衡。
在衛生間那朦朧的燈光裏,於佳對著鏡子在慢慢化著妝。於佳長得很端莊,有一種文靜的美感。那雙深邃的眼睛充滿了神秘,但沉沉的心事又使她嘴唇緊閉,陡然增添了幾分冷豔。但一想到要去見胡冬雨,不覺有些耳熱心跳。
她修眉的手停了下來,因為,於佳在鏡子裏麵看見了陳哲。他站在身後看著自己說:
“老婆,今天真漂亮,像個新娘!”
於佳一聽,嚇了一跳,她猜不透陳哲的話是否玄外有音。她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眼,他的目光似乎多了點什麽,又似乎平靜如水。相戀四年,結婚三年,在彼此之間,已沒有什麽秘密而言,一個舉動,一個眼神,一個拉長的語音,都會被對方解讀。
所以,什麽事也不能相互瞞著。早上於佳就對陳哲說:
“今天,我要去見高中時的一個同學,她來這出差了。”
看著陳哲疑惑的樣子,於佳又補充地說:
“她是我的閨蜜!”
說這話時,於佳感覺臉有些發熱。
於佳再也沒有勇氣在鏡子裏和陳哲對視了,匆匆地拿起包說:
“我走了!”
陳哲殷勤地幫於佳打開門,柔情地說:
“祝你和老同學相會玩的開心!”
於佳聽到這話,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明明是相見,他卻要說成相會!
於佳忽然想到,是不是陳哲察覺到什麽了?她細細回想著,胡冬雨發給自己的信息,自己看完後就立即刪除了,也許是自己太多心了,這就叫“做賊心虛”吧?
坐在公交車裏,於佳想著胡冬雨的話:
“從你的語氣裏,我就聽出了你的不快樂,現在我已經離婚了,因為,我的心裏永遠也放不下你,隻要你願意,我隨時可以帶你走!你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於佳一直做到終點,她也沒下車,她又從終點坐回來,望著相約的咖啡廳從車窗上閃過。
此時,車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雨滴滴在車窗的玻璃上,留下不規則的痕跡,痕跡很亂,就像於佳的心事一樣。
於佳感覺有些冷,她感覺那個不太大的店麵使自己很留戀,感覺那間屋子很溫暖,還有已經兩歲的慕雪,那甜甜的笑就足可以融化於佳心裏的一座冰山。
再想一想,剛剛走出家門的那一刻,於佳感覺陳哲給她開門時,眼裏充滿了很多期盼。
終於:在上車的站台下了車
在站台上,她驚奇地看見了陳哲。
他站在雨中,手裏拿著一把傘,卻沒有打開,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看見於佳下車,就飛奔過來。
“你怎麽來了?”於佳驚奇地問。
“下雨了,你沒有帶傘!還有,你的手機忘帶了!”邊說陳哲邊把手機遞給了於佳。
於佳打開手機,看到了胡冬雨發來的兩條短信。
第一條是自己還沒出家門時收到的:
【於佳,我在等你!】
第二條是十分鍾前發的:
【於佳,我知道你會失約的,你不會來的!但我還是徒勞地等待,我知道今生無緣,我走了,再見!】
於佳抬頭看了一眼陳哲,陳哲的眼神告訴於佳,他看了短信,他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可他還是讓她出門,他是愛她的,是給她愛的抉擇。
陳哲一隻手給她打著傘,另一隻手伸向了她。那一刻,於佳就像一隻歸巢的小鳥,無力地依在了熟悉的懷抱裏。
於佳在心裏想:“我還是很愛很愛陳哲嗎?”
忽然,於佳覺得額頭上滴下來一滴水珠……
【那會是一滴什麽樣的雨,穿透了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