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天塌了
春天悄悄的走來了。
五指山上，那黑竭色的枝條上漸漸的有了淺綠色兒，這兒一簇，那兒一片。
那些性急的小草有的早已按捺不住，拱出了一點點嫩芽芽。
草色遙看近卻無。
那些冬眠的蛇們，熊瞎子也鑽出了洞，到處晃蕩著找吃的。
那些野豬，這些山裏的流浪漢，饑餓了一冬，春天給它們帶來了希望，它們拱著地麵，咀嚼著草芽芽，不時地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春天也吹開了嘎訥河的冰凍，那混濁的河水，夾著未化的冰塊一瀉而去，撞擊著兩岸的懸崖峭壁，發出咚咚的撞擊聲，不時地有崖壁轟然倒下。
還帳要錢，生孩子也要錢，王天保又去了深山老林，他要把去年砍下的毛竹運出山去。
九兒的肚子越來越大，他快要臨產了。
本來，九兒要去桃花塢鎮醫院生孩子。
那醫院，想想就讓人害怕，就是不吃不喝，朝那床上一躺，鈔票就得嘩嘩地朝外掏。
可是，九兒考慮欠了別人那麽多錢，還是省一點吧。
再說，村裏的女人們不都是在家生孩子嗎？
接生婆不還是小七仙嗎？小七仙可是家傳絕技，得了七仙女的真傳。
九兒家離小七仙家不過一百多米，有個突發狀況也方便及時處理。
這樣想著，九兒就向小七仙付了定金。
陰曆三月初三，風箏飛滿了天。
九兒開始了陣痛。
小七仙背著藥包來了，她先是給九兒打了止痛針。
折騰了一個響午，那孩子還是沒有出來。
王天保放竹排沒回來，九兒父母歲數大了，隻好任憑小七仙施展本事。
孩子生出來一半時，小七仙用手去扯，這一扯，幾乎要了九兒的命。
九兒下身流血不止。
衛生紙擦了又擦，小七仙又是打針又是吊水。
隻是九兒的臉色越來越白，聲息也越來越微弱。
九兒的父母一看嚇了一跳，兩人連忙出去喊人，把九兒抬下山去。
天己黑了。
崎嶇的山道上，兩個漢子打著火把，十來個精壯的漢子抬著小床在急速的走著，床上躺著休克的九兒。
感謝那群山裏的漢子們，為了救人，他們沒有一刻停歇，一口氣把九兒抬到鎮上大醫院。
漢子們個個渾身汗淋淋的，濕透了衣裳。
九兒被送進了緊急搶救室。
第二天，王天保得到了消息，急忙從山裏趕來了。
九兒仍然躺在了搶救室裏。
九兒的女兒也躺在了搶救室，那是個瘦瘦的女兒，正在掛著吊水，細長的手指，長長的腿，小臉蛋紅撲撲的，小美人一個。
王天保一看，心裏不由地一顫，這就是他和九兒的愛情結晶。
王天保不由地流下了淚。
那女嬰雙眼緊閉，王天保用手去摸嬰兒的小手手。
王天保絕沒想到，那雙細細小小的手指，竟然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猶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木板。
王天保心裏又一陣顫抖。
沒想到，那小小的人兒竟然一下張開了眼。
那是兩粒黑色的深潭，一下把王天保的魂魄吸了進去。
女兒，我的女兒！
我這親親愛愛的女兒嗬！
爹，來了。
…………
吊水的藥瓶那麽大，而女兒那麽小，靜靜的蜷縮在那兒，猶如一隻小小的貓咪。
讓人看了心生憐憫，滿心的疼愛。
該給女兒起個名字了，剛出生就受盡了人間苦痛的女兒啊！
起個什麽名字呢？
盡管王天保滿腹才華，但為了給女兒起名字，還是費了一番周折。
他終於想出了一個好名字，甜甜。
但願受盡了苦楚的女兒，苦盡甘來，有個甜甜的人生。
甜甜緊緊地抓著王天保的手指，仿佛有了莫大的安全感，進入了夢鄉。
在醫院的日子裏，王天保幾乎脫了一層皮，過的生不如死。
既要照顧病人，還要照顧家裏的老人。
更要命的是，他砍伐毛竹的錢，辛苦了幾個月，在醫院用不了兩天，就用完了。
王天保坐在病房裏，四周是潔白的牆壁，白的像九兒蒼白的臉。
這一間房裏，竟然躺了四個病人，隻有一個過道勉強走人。
護士來了一批又一批，檢查了一遍，臨走總是這樣一句話，
“先交錢，後發藥，病人很嚴重，千萬不要耽誤了治療。”
王天保請來了九兒的母親照看，自己出去借錢。
王天保走出醫院的時候，天己黑了。
他在醫院裏，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確實，外麵欠了一屁股債，妻子孩子又入了醫院，擱誰身上，都扛不住。
王天保走出飛雲浦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望著滿天的星星，王天保一陣頭昏目弦。
他急忙走下河岸，捧了幾捧河水喝下去，心裏才舒服了一點。
肚裏沒有一點食物，一走路咣咣直響，王天保走上了岸，見有一塊菜地，那青蘿卜長的隻有大拇指粗細。
王天保連忙拔了兩根，又去河裏洗了，連著蘿卜櫻子一起吞下肚去。
那蘿卜吞下了肚，一股青澀味混合著辛辣味在王天保肚裏翻江倒海。
疼的王天保直捶胸口，吐了一攤清水，才好受了一點。
就這樣，王天保一步一挪地朝家裏走去。
王天保先回了老家梅雲庵，這裏還有他的親叔叔。
他的親叔叔刺老芽有錢。
刺老芽兩口子炸個油條，炸個麻花，糖糕，手頭很活躍。
更有意思的是，刺老芽去縣裏賣蘑菇。
縣城裏正流行刮獎券，兩塊錢一張。
一等獎是一輛小轎車，小通寶。
二等獎是東方紅小拖拉機。
……
刺老芽花了六元錢，買了三張獎券，也不知刺老芽前世燒了多少高香，竟然有一注中了一等獎。
一等獎啊一等獎，這大獎足以讓人瘋狂。
刺老芽轉身把車賣給了一個開脫水蔬菜廠的老板，賣了四萬七千元。
這是天文數字。
三年以後，大芽子的兒子在縣城買了五間瓦房一個院，才花了一萬二千元。
王天保來到刺老芽家時，刺老芽正在啃豬蹄子。
他見了王天保深夜上門，愣了一下，隨手把豬蹄子又放回了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