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女本柔軟,為妻則剛
秋天到了,九兒的刺梨首次掛了果子,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
今年又是個豐收年。
比豐收還要高興的是,九兒的七姐姐譚秀秀大學畢業了,分配在了省城外貿局。
譚秀秀還來了信。
吳天保折開信,讀了起來。
九兒最遠的地方隻去過天堂市,她還沒有去過省城。
九兒好奇地聽著。
信上說,省城江南市是個很大很大的城市,大的讓人三天三夜也走不過來。
打個比方,江南省是隻麻雀,飛雲浦就是一根小小的羽毛,至於淩雲渡,對不起,小的肉眼看不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那裏的路很寬很寬,比整個淩雲渡村還要寬。
那麽寬的馬路,全部是水泥路,平的像鏡子一樣。
一聽說有這麽寬的馬路,母親就說,“哎呀,不得了,這麽寬的路,要費多少地,要少種多少莊稼呀|”
父親也不理解,“那麽寬的路,又有幾個人走?”
九兒便笑,“你以為省城是淩雲渡,是飛雲浦,有個毛驢車就是富裕戶,來個小車就覺的稀奇。”
就這樣,這麽寬的馬路,每到下班常常阻車。
而且,隔十來間房子遠,就在路邊戳一根竿子,上麵掛著電燈,一到天黑就亮了起來。
母親聽了又一聲驚呼,“那麽大的地方,要戳多少根杆子,要掛多少電燈,要費多少電啊!”
還有那裏的樓很高很高,比五指山還要高,那雲彩就在樓的一半處徘徊。
下雨的時候,樓的下一半下大雨,樓的上一半還是睛空萬裏,因為上麵沒有烏雲,下不了雨。
江南省還是六朝古都,乖乖,不得了,六個朝代的皇帝都看中了這裏,可見這裏多有魅力。
九兒一家都由衷地為譚秀秀找到好工作而高興。
而且,三十餘歲的七姐還談了個男朋友。
男朋友是工程師叫葉十三,負責設計圖紙的。
隨信還有一張照片,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大額頭,小眉毛,看著照片就知道這是個木訥的人,比姐姐大了五歲,老家也是山區的。
葉十三也是出身貧困,待考上大學,讀了博士,找了工作,一晃也就三十多歲了。
這樣的經曆,兩人很相似,而且有共同的話題。
信上說,待到了“十一”小長假,她一定帶葉十三回家看看。
一家人聽吳天保讀完了信,不免興致勃勃。
他們談論著江南省有多遠。
王天保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先坐驢車到飛雲浦。
再由飛雲浦坐大客到天堂市長途客車,再坐地下跑的火車到達高鐵站。
再做半天高鐵就到了。”
九兒的父母糊塗,九兒也糊塗。
一會坐這車,一會坐那車,一定很遠很遠。
而且,還有地下跑的火車,這地下也不知有多大的窟窿,能放下那麽長的火車。
難道地麵上一點空隙也沒有,放不下一列火車。
還有那高鐵,也不知有多高,據說很快,“嘀”一下子,就由淩雲渡開到了天堂市。
乖乖吔,不得了,不得了,隻有電視上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的孫猴子才這樣快。
難道高鐵是孫猴子變的!
要知道,這是一百多裏路啊,最好的車把式德水老漢,套上那頭大青騾子,也要一個上午。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精彩的令人無法想像。
這又勾起了九兒的城市夢。
人活著,就要奮鬥,生活中不但有詩還要有遠方。
人生豈能苟且!
九兒盼望著秀秀姐回來,聽她講講外麵的故事。
九兒想著,一定給七姐姐留幾筐刺梨。
七姐姐從小就愛吃冰梨兒。
寒冬臘月的時候,裝一筐扔外麵,讓老天爺把刺梨冰成凍梨,大夥一邊凍的縮頭縮腦,一邊舔著甜酥酥的凍梨。
那個滋味,咳,誰吃誰知道,那叫一個爽。
有了想法,就要有所形動。
於是,九兒去果園去的更勒了。
這秋天也真他媽的邪門,早晨起來,涼嗖嗖的,穿著夾衣還打哆嗦。
到了上午,穿著襯衫裙子還熱的慌。
有些男人幹脆打起了赤膊。
九兒想起了老輩人說的話,
一山有四季,十裏不同天。
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
九兒去果園看她的梨子,成熟了多少,又有多少被蟲子,小鳥糟蹋。
那些小鳥,這些山中的精靈,它們看哪個果子熟了,就啄上幾口。
雖然是個小小的洞,這果子日頭一曬,風雨一淋便壞了,太可惜了。
為了對付這些大山的精靈,村民們想了很多辦法。
最普遍的便是綁一個稻草人,掛在樹枝上,迎風擺動。
這種嚇唬方法作用不大,頭幾天還可以用,過後幾天就不靈了。
還有的用上了低音炮,時不時地“啪”一聲,尖厲刺耳,效果倒是很明顯,隻可惜太費電。
九兒聰明,她有她的辦法。
她用毛竹把山泉水引到了地頭,又挖了個一米左右的小坑,蓄滿了水。
九兒在水坑裏放了一支小水車,水車葉上綁了幾個棗樹棍,旁邊又放了個破臉盆。
山泉水推動著小風車轉動,風車一轉動,那棗木棍便“咣”地敲一下破臉盆,聲音淒厲嘶啞,猶如鬼叫。
這聲音挺管用,而且日夜不息。
小鳥好防,難防的是毛辣子。
這是一種毛毛蟲,全身碧綠色,一身長毛。
看著養眼,這家夥卻渾身是毒,除了杜鵑吃它,別的鳥兒從不碰它,可見天敵很少。
本來刺梨表麵光滑潔白,看著十分舒服。
被毛辣子爬過的刺梨,上麵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疤痕,像被抽的遍體鱗傷的身體。
這種梨,是賣不出去的。
為了防止毛辣子,便隻有噴農藥三九一一。
噴藥的時候,要選在正響午噴。
這時,沒了水氣,天氣又熱,那些毛辣子便扶老攜幼,呼明喚友,成群結隊地來禍害刺梨。
打藥這時候是最佳時機。
王天保個矮,藥噴不到樹梢,而且粗心大意,常常拋棵。
隻有九兒來打藥。
九兒捂的嚴嚴實實的,長衣長褲,戴著帽子,口上還捂了個大口罩。
“哧,哧”,九兒打起藥來幹淨利索。
背了一桶又一桶藥水,肩膀上勒了兩道深深的印跡,胳膊舉的發麻,從上午八點打到了下午四點,才打了半畝地。
九兒大汗淋漓,渾身濕透,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連捶自己的腰眼。
二畝地,九兒足足打了四天,農藥打完了,九兒也累的全身癱軟。
待回家脫了衣裳去洗澡,才發現捂出了一身秋痱子,怪不得全身癢癢。
女本柔弱,為妻則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