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天緣
俗話說,霜打六九頭。
今年的霜似乎有些性急,來的特別早,莊稼們還來不及準備。
霜就趁著夜色的黑暗,悄悄的溜下來了。
山竽葉落了一層霸,太陽一烤,綠色的山竽葉變成枯黑色,一碰就碎。
蘿卜秧子雖然綠色,但被凍的癱軟在地。
倒是那手掌大的芝麻葉,青翠碧綠的,被霜打成了黑竭色。
這正合村人的意願,趁芝麻葉還沒有枯焦,他們提籃挎筐走入了梯田。
一籃籃,一袋袋的芝麻葉被采摘回了家。
芝麻葉下豆麵條,粘稠,香甜,是山村人的最愛。
九兒這幾天也去采摘芝麻葉,大姐青麥從杭州來了信,她想吃芝麻葉了。
她跑遍了附近的菜市場,根本買不到。
這是山裏人的最愛,是登入不了大城市的飯桌的。
青麥讓九兒寄去一些,以解饞蟲。
這年的陰曆八月初十,早晨的太陽升起來,空中還飄浮著一縷縷的白霧。
清風走過,樹葉上的露珠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好像是晶瑩的淚珠。
天氣很涼,巳經有人穿上了夾衣。
村頭的大槐樹下,有一盞石臼,姑娘媳婦們排著隊等著舂米,舂麥粒。
穀米,麥粒掉了皮,拌上酒曲,密封在壇子裏用來做米酒,麥酒。
村民們拿米酒,麥酒當飯吃,味道不錯,甘甜滋潤,又解渴又擋餓,而且經濟實惠。
但這玩意吃多了也醉人。
翠花嬸又舂的起勁,一抬頭,看見了一輛驢車遠遠地駛了過來。
待走近了,才看清是德川老漢和王天保。
一看那架式,就知道剛從鎮上才回來。
驢車上滿滿當當,看那架式,單那大紅老公雞足足有十來隻,還有一大塊肥豬肉,那膘足有一拃厚,看了真想咬上一口。
還有老苞穀燒刀子,啤酒,紅糖,糕點,都是貨真價實的好家夥。
這豈止是送節禮,而是拉了一個小超市。
看的大夥直吐舌頭,議論不休。
隻有王天保才有這樣的大手筆,這王天保是掙到大錢了!
真他媽的邪門,小錢靠掙,大錢靠命,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誰知道這個寡漢條子王天保,本來是砧板上的鹹魚,都以為會這樣瘋下去。
就像路邊一棵小草,默默無聞地來,默默無聞地死去。
誰知,靠吼拉魂腔硬是吼出了一片新天地,開啟了烏鴉變鳳凰的人生。
翠花嬸吼了一聲,“大明星去哪兒?是送節禮吧,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
王天保隻是笑笑,沒有言語。
德川老漢咧嘴一笑,露出僅存的一顆黃色大門牙,一揮手臂,那鞭梢便在空中拐了個彎,在毛驢屁股上空炸了個脆響。
毛驢一驚,猛地朝前一竄,噠噠地朝前跑。
王天保差點摔下驢車,連忙抓住了板車欄杆。
毛驢車揚塵而去。
看著毛驢車駛向了村裏,翠花嬸更是驚訝,
“這個時間送節禮,隻有準女婿送給丈母娘。
小燕子的家是桃花塢的,應該送到桃花塢啊!怎麽又跑回淩雲渡了呢?”
翠花嬸連忙放下石錘,把舂好的麥粒舀到盆裏,一溜煙的朝村裏跑。
翠花嬸想去看個稀奇。
毛驢車停在了九兒家門前,真令人意想不到。
九兒是白虎星,妨人,這在淩雲渡有目共睹。
自從民宿關了門,再也沒有人給九兒介紹對象。
九兒的父母操碎了心,可這事不能強求。
有次斜對門的二嬸介紹了桃花庵的一個寡漢條子,比九兒打了十來歲。
那寡漢條子一聽是九兒,嚇的雙手亂擺,一邊說,“俺不要,俺不要,俺還想再多活兩年。”
過一春,長一歲,再過一春,又長一歲。
二十八歲的九兒,頭上巳有了絲絲白發,九兒的閨蜜,她們都有了孩子,最小的也會打醬油了。
村民們都說,九兒嫁不出去了,九兒成老姑娘了,九兒要老死家中了。
五指峰上有個破敗的尼姑庵,早己人去房空,破敗不堪。
有的村民說,“這回尼姑庵不空了,九兒可以搬進去住了。”
誰也不會想到,九兒會有了如意郎君,並且是淩雲渡的首富,鹹魚翻身的吳天保。
村民們很奇怪,九兒沒去過吳天保家,也沒見二人接觸過,就連吳天保唱歌,也沒見九兒去捧過場,二人咋就相戀了呢?
有的村民猜測,那次在山上,吳天保救了九兒,大概兩人就好上了。
猜測歸猜測,就這樣,九兒和吳天保公開了戀情,好日子定在八月十六。
吳天保有錢,村民們以為九兒結婚時,一定隆重而熱鬧,都想看看九兒結婚的情景。
現在鎮裏為了發展旅遊業,特意舉辦了“淩雲渡第一屆中秋賞月節。”
從八月初十開始,那些小生意人就陸陸續續來到了淩雲渡。
賣冰糖葫蘆的,賣炸糕的,賣羊肉串的……
淩雲渡出現了少有的熱鬧,這個情景隻有鎮裏過大年才有。
節日從八月十五到八月十七,還在天堂市電視台做了廣告,引的很多遊客大老遠來看稀奇。
果然這節日不同凡響,八月十五一開始就迎來了開門紅。
小小的山村沸騰了,到處是擁擠的人流。
秧歌隊披紅戴綠,在村巷中穿行,大槐樹下搭了戲台,唱的是京劇《二郎探母》。
大槐樹不遠,便是一個雜耍班子,隻可惜被帳篷蒙的嚴嚴實實,隻留一個小門,一個精壯的小夥子站在門口收門票,伍元一張。
帳篷裏不斷傳來喝彩聲。
惹的幾個小孩子在門外竄來溜去,偶爾掀開布篷一角,想偷看一下,那精壯的賣票員便舉起齊眉棍驅趕。
八月十五是個好日子。
村裏不斷有鞭炮響起,煙花騰空,聽說天黑還有焰火大會。
就在這熱鬧非凡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王天保家門前燃起了一小掛鞭炮。
這短暫的鞭炮聲,轉瞬間就被淹沒在了人聲鼎沸之中。
這是九兒結婚的鞭炮!
與外麵的熱鬧相比,九兒的婚禮顯的冷清而寒酸。
因為是一個村的,兩家隻相隔一百多米。
九兒結婚,靜悄悄的好像上鄰居家串門。
而且,王天保不要任何嫁妝,該有的他都有了。
他隻要九兒,一個被稱作白虎星的九兒,一個被淩雲渡村民遺棄,視作妨人的九兒。
參加婚禮的隻有九兒的父母,姐姐青棵,還有大牙子。
大牙子作為證婚人,這是唯一的外人。
而王天保,是個孤兒,壓根兒就沒有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