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楚憐兒
十五歲,對于一個女子來說,是多么美好的年紀。我就在十五歲這一年,被選為秀女,送入了宮廷。
此次選秀是新帝登基以來的第一次選秀,所以規模宏大,首選就有五千人。而我,僅是一個區區縣丞的女兒,我以為我必定落選,可是選秀打著的,是太后所謂不論身世容貌,只管人品性情的旗號進行著。這么說,我還是有希望的。
果然,我得以順利通過之前的重重考驗,進到皇宮,住在琉瑛宮里以備考察。等待著最后被皇上和太后皇后等過目,那時候即使選不上妃嬪,也能充為女官,那也是幸甚之至的事情了。
我以為我只是宮女或女官的命運,可沒想到,我竟然被選上了!而且還被皇上贊為“楚楚可憐”,當時我的心差點就跳出嗓子口了,我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去看那英俊龍顏。我知道此時皇上也一定看著我,所以我把頭埋的更低了。
可是,整整一年過去了,皇上還是沒有寵幸我。先后寵幸的都只是高官的女兒,比如中書令的女兒,太傅,兵部尚書的女兒等。因為無寵,又因為性子懦弱,那些宮女太監便經常欺負我,我也忍著,畢竟我身份低微,他們在宮里的時間又比我長。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得寵,到時候他們巴結我還來不及呢!
我懷著夢想等待那一天的到臨,而這一天,在我度過一年苦悶日子后,終于來到了。那是第二年的春天,聽說皇上最寵愛的柳昭儀被幽禁了,而德妃有孕,皇上怕有人加害將她送出了皇宮。皇后無寵,蕓芳姐姐也失寵,皇上身邊似乎并沒有什么值得寵幸的人,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那天,我一個人在水池邊走著,那些宮女根本不愿意跟著我,各自逍遙去了,我也不理,一個人反而清凈。看湖面被春風吹起了褶皺,柳條兒打在身上,癢癢的,我不自主的笑出聲來。我的聲音柔軟而動聽,因為母親時常教導我說話要輕聲軟語,所以我習慣了細膩的講話,就連笑聲也是甜膩的。
“你在笑什么?”身后忽然傳來聲音,是個男人。
我驚慌失措的回頭,眼前的男子三十歲左右,膚色不是那樣的白皙,但也不黑,大約有些像小麥色。眉毛濃郁的展開,眼睛是深邃的,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眸,比潭水更幽深,好像要把人吸進去,可是別人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鼻梁挺直,人中下面的嘴唇有些薄,但很好看,嘴角微微的上揚著,嘴唇上面沒有胡須,下巴上卻有一些,但看起來并不討厭,反而增添了。他,的確是一個另類的美男子。
他穿著寶藍色的長衫,腰間系著寬腰帶,上面鑲著寶玉,腰側佩劍,他的身材碩長,比我高出很多,大概我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他的唇吧?我……竟然想到他的唇。紅霞飛滿了我的臉頰,仿佛天邊的云彩。
我往后退縮著,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其實我覺得他有些面熟的,就連聲音也有些熟悉的……我低著頭,看到他的腳尖已經在我前面,我的心跳的好快。他竟然伸出手,去碰我的手,像觸電了一般,我迅速躲開。
“公子,男女授受不親,請您自重。”我的聲音是顫抖著的,我也并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夫君,當今的皇上。
“授受不親?”我感覺到他的笑意,他笑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吧,可是我不敢抬頭。“這天下都是朕的,你一個弱女子……竟敢請朕自重?”
他是皇上!我的腦袋“轟”的一下炸了,以下犯上,那是大罪呀!
“皇上饒命,奴婢不知皇上駕到,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我慌了,連忙下跪求饒,但是我心里有一個聲音在說,他一定不會殺我!
他仿佛一下失了興致,聲音也是淡淡的:“起來吧,不知者無罪,你是哪個宮里的?叫什么名字。”
我戰戰兢兢的站起身,答道:“奴婢楚憐兒,是……新進的秀女。”
“秀女?楚憐兒?”他在腦海中極力搜索這樣的字眼,我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來,一定要想到,一定要想到啊!“哦,是你啊。”雖然只是輕輕的幾個字,而我全身的血液都快沸騰了,皇上記得我!
當晚,首領太監果然來宣我了!我被人帶去沐浴更衣,然后被綁在一卷紅色的絲綢里,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我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大概被這樣送來的女子都會顫抖,皇上并不是十分在意,而那一抹微笑也沒有散去。我喜歡看他笑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你要不要喝一點酒?”他說。
喝酒?我從未喝過酒,但這是帝王的提議,所以我喝了,而我很快也醉了。醉的感覺不是很壞,我還能感覺到他在我身體里碰撞,溫柔又粗暴的掠奪,我每一根神經都在跟著跳躍,我忍不住的呻吟,并不痛苦,而是快樂。
后來才知道,原來沈德妃也是在醉酒之后被皇上……
我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那個女人,沒過多久,我就跟隨皇上去西郊行宮避暑,見到了那個被傳為天人的沈德妃。
她的確很美,縱然懷著身孕,顯得有些臃腫,還是可以看出她的美貌與妖嬈。我忽然覺得她很面熟,原來她就是那天為我解圍的宮女……而跟在她后面的太監,竟是皇上!一個帝王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而扮成太監,這已經超過了“寵”的極限,那……應該是“愛”吧!
我一定要凌駕在這女人之上!既然權利上我敵不過她,那我就把帝王的愛搶奪過來,我要讓皇上愛我,遠在愛她之上!
可是,我漸漸的發現,皇上的心里只有她。就算是和我在一起,也會想起她,皇上會偶爾出神,說一些奇怪的話,我知道,他在說她,他在想她們從前的事。而這些事,與我無關。我漸漸的覺得有些悲涼,原來所謂的萬千寵愛于一身,只是為了保護他心愛的女人不受傷害。
直到我懷孕了,我以為孩子可以收回皇上的心,可是同時的,鄭雅嵐也懷孕了。那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為什么都要和我爭呢?既然如此,我就讓那孩子永遠也來不到這世上,我要讓她永遠也不能做回母親!
我也覺得自己有些兇殘,可是為了皇上,為了得到皇上的愛。我不僅要殺死那孩子,我還要讓沈夕菡失去她得到一切的保證:她的容貌!
可是,她竟然會武功!她輕松的躲開了翠兒撒在地上的琉璃屑,還很鎮定的指揮我們各自回宮,而且還將那琉璃屑收集了起來。我知道,她收集那些證據就是為了給皇上看,所以,我只能委屈自己和孩子,跪在了中宮門口。只要不讓皇上起疑,就算跪再久,我也要跪下去。
我的寵愛又回來了,順利生下小皇子,可不知道為什么,皇上遲遲不來看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我一定要見皇上。只是沒想到,這是我最后的日子了。
皇后的大紅衣裙有些刺眼,我看到她手上的鮮血,卻沒看到我身體里的鮮血。她一直笑著,直到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她才說了一句話。我已聽不清她說的是什么了,我只看到她的笑。原來如此善良可親的面目之下,也有一顆那么殘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