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花容(二)
鄭雅嵐別過臉去,厭惡的說:“咱們回吧,我不愿意見她。”
夕菡拉住她:“都見著了,這樣回避不太好。”遂都站在原地,等憐兒上前來,一一參拜了,鄭雅嵐始終不看她一眼。
“眾位姐姐都在賞花呢?怎么不叫妹妹一起來呢?”憐兒溫柔的笑道。
夕菡也笑道:“皇上不是說你身子不便嘛,既然皇上體恤了,咱們也不好過分打擾你。”
“皇后娘娘言重了,與眾位姐姐在一起,憐兒覺得很高興呢。咦,鄭姐姐你的病已經好了嗎?恕妹妹沒有去看望,姐姐不會怪罪于我吧?”
“哼!”鄭雅嵐冷笑著,不予理睬。
“好了,咱們還是繼續賞花吧。”夕菡怕楚憐兒再說出什么不好的話,連忙說道,拉著鄭雅嵐往前面走去。
“哎喲,”憐兒輕輕的喚了一聲,眾人回頭看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皇子在踢我呢。”
其他人都還好,只是雅嵐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夕菡緊緊握住她的手,向她微微笑著,忽然又收斂長容長嘆一聲,蕓芳問怎么了。夕菡幽幽說道:“沒什么,我只是想起柳姐姐了,當初她在王府的時候,大夫診斷她懷著女嬰,皇上高興的可了不得呢,只可惜這女嬰還沒落地就死了,皇上可傷心了好一段時間。你們也知道,咱們皇上是喜歡女兒多一點的,若那時柳姐姐的女兒生下來,哪還有一珍今日的寵溺呢?”
眾人都喟然長嘆,獨憐兒緊咬嘴唇不吭聲,鄭雅嵐卻又問道:“難道就沒查明是什么原因讓那女嬰胎死腹中的嗎?”
夕菡搖頭道:“沒有,說是自然小產,其實……大家都知道是有人從中作梗,只不過這人手段高明,比如今一些人的做法要高出許多來呢。”
劉靜怡緩緩說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連未出生的嬰兒也要害死的人,怎么能說手段高明呢?如此損陰鷙之舉,實在堪稱下流。”
夕菡忙道:“芳林說的對,的確不能稱作高明,是本宮言語有誤了。”斜睨過去,楚憐兒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蕓芳說道:“你們只顧這么說,哪里顧得鄭妹妹的心情,都別再說了,繼續賞花吧。”
鄭雅嵐臉上淡淡道:“我沒事,這次留不住孩兒,以后還能留得住的。”說著便向前走。
憐兒“咦”了一聲,響亮的說道:“我聽秦太醫說,鄭姐姐的身子此次大大虧了,怕很難再留住孩兒的呀,怎么?姐姐宮里的太醫沒有告訴姐姐嗎?”
雅嵐頓覺暈眩,手腳無力,顫聲道:“你……你說什么?”
夕菡連忙扶住,厲聲對憐兒喝道:“才人大膽!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哪個秦太醫說的,本宮到要親自問一問呢!”
憐兒嚇得花容失色,哭道:“臣妾……臣妾有罪,只是臣妾并沒有胡說呀!”
夕菡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前抽她兩嘴巴子,只覺身上的雅嵐越來越沉,看時已然暈了過去,忙驚呼道:“雅嵐……快傳太醫!”蕓芳靜怡慌忙上前扶住,憐兒也跑上前來,但是又聽“哎呦”一聲,她臉色慘白的捂著肚子,欲要抓住什么,但周圍都是花叢,哪有讓她借力的地方。夕菡雖然恨她,但也不希望她的孩子有什么不好,便將雅嵐交給蕓芳靜怡,自己過去摻住憐兒。
“娘娘……”憐兒的侍女翠兒跑了過來,欲扶住憐兒。
夕菡只覺眼前似乎有什么閃亮的東西滑落,又覺身后有一股強大的推力,將自己推向前去,一個踉蹌,夕菡的身子重重往前倒去,就在她的臉快要接觸到地面時,才發現地面上有一些碎小的琉璃屑,原來剛才那亮亮的東西是這個……難道有人想讓自己容貌受損嗎?可惜那人就要失望了。
只見她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掌,一拍地面,然后凌空躍起,穩穩的落在地上。眾人驚慌失措的看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幕,唯有夕菡鎮定說道:“來人,將芳林和才人兩位扶回各自的寢宮,請太醫去診脈吧。”
宮女們都站在遠處,看到這里亂成一團,紛紛上前找尋自己的主子,然后扶著回去。唯獨夕菡站在原地,汀蘭汀芷站在兩旁,莫白莫羽仿佛隨時都會出現,又隨時都會消失。四兒拿來一個小鏟子,夕菡指著地上的琉璃屑說:“輕輕的鏟起來,如果我今日跌倒在這上面,恐怕我就要變成鐘無艷了。”
蕭豫細細的看著這些琉璃屑,又仔細端詳了夕菡的面容,心下才緩緩放松。夕菡有些凄涼的笑道:“蕭大哥也害怕我的容貌被毀嗎?”
蕭豫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夕菡繼續說:“這樣蕭大哥就不會再喜歡稚兒了,是嗎?”
蕭豫皺眉,微微慍怒:“稚兒以為朕是因這稚兒的容貌才喜歡你的嗎?”
夕菡仍是笑著的:“總歸有這樣的原因在,縱然蕭大哥不完全這樣想,卻有人這樣想的呢?”
“你是說楚憐兒,”蕭豫的語氣冷冽到了極點。眼神也射出可怕的光芒,這個楚憐兒,三番兩次的讓稚兒受苦,真是罪無可恕,要不是她還懷著孩子,現在就要她……
“只是推測,后宮之中唯有她敢與我為敵,其他的到還罷了,今日竟然當著雅嵐的面說出她將不孕的事實!”夕菡的眼中再次冒出殺氣,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任性如她,進宮之后就沒有這樣的念頭,以為后宮里的女人不會像江湖那樣有慘烈廝殺的沖動。可是現在,竟然對一個看似楚楚可憐的弱小女子產生這樣的殺氣,那個女子,是一個怎樣隱藏自己的人呢?
一個激起皇上和皇后怒意的女人,該怎樣自處呢?
“皇上,楚才人在殿外削發代罪呢。”王春彎著腰,恭敬的稟告。
蕭豫和夕菡對視一眼,心中冷笑,蕭豫道:“你去問問她所犯何罪。”
“是,”王春去了,不一會兒回來說道:“才人說她不該多言,以至讓鄭芳林暈厥。”他頓了一頓,支吾著說:“才人跪在外面,又拖著身孕,想見皇上呢。”
蕭豫雖然有所心軟,但又想到夕菡差點毀容,皺眉道:“不見,她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就跪著吧!”
夕菡低頭淺笑道:“她到是會避重就輕。”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王春又急急的來報:“皇上,才人暈倒在外了。”蕭豫一驚,看向夕菡,夕菡此時已盡知皇上對于憐兒還是有情的,心中一陣酸楚,起身道:“既然如此,皇上就去看看吧。”
蕭豫聽言,連忙出去。夕菡頹然,想不到君王的寵愛,果然是不會長久的,就算他說愛你,可真的會愛你一生一世,并且只愛你一個嗎?她忽然笑了,笑的無比凄涼,這就是她所要的愛嗎?先生……你到底在哪里?你真的舍棄菡兒了嗎?真的不再要我了嗎?
是夜,蕭豫便在如意苑就寢,接連三天,蕭豫都未曾踏入其他宮門一步,憐兒又恢復到從前夕菡不在時的榮寵。三日后,楚憐兒晉為婕妤。
“莫白,我好像很久沒有看過夕陽了呢。”夕陽的余暉灑在夕菡嬌弱的身上,說不出的落寞。
“小姐的智慧被君王一時的寵愛了,雙眼也被蒙蔽了,不知小姐此時再看夕陽時,是否已有所醒悟。”莫白,這個冷酷的年輕人,總能在夕菡沉淪的時候給于寒冰般的一擊,讓夕菡慢慢柔軟的心,又變得堅硬起來。
“有你在身邊是件好事,我沉迷的還不是很深。”夕菡的眼神再此變得銳利,“從今日起,我會收回對蕭豫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