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探視

  自從如煙被幽禁以來的一個月，巫蠱事件根本沒有絲毫進展，而這期間，蕭豫也從未去探視過她。他的無情如果只體現在朝堂上也就罷了，但對待后宮這些女人，尤其是如煙，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為他生育了兩個孩子，他竟也是這樣的無情。


  當初他對如煙是何等的疼愛，在王府的時候，如煙毫不將葉素婉放在眼中，蕭豫也只是一笑置之。可是……帝王恩情好比過往云煙，說散就散了。


  夕菡撫著隆起的小腹，雖然才兩個多月，但明顯比常人的小腹要大。陸太醫瞇著眼給她把脈。開的安胎藥她從來不吃，因為她說是藥三分毒，從小到大自己都快變成藥罐子了，所以不想自己的孩子還未出世就嘗到藥的苦味。


  “娘娘若是執意不肯吃藥，那臣就不開方子了，讓汀蘭汀芷煮些茶飲，做些滋補菜肴給娘娘吧？”


  夕菡微笑著說道：“不，方子嘛，還是要開的，藥也是要煎的，吃不吃就另說了。至于食補，我能接受，你就寫些食補的單子吧。”


  “是，”陸太醫恭敬的退到一旁開單子去了，沈妃年紀雖小，但閱歷甚廣，心思也是細密的。


  晚上，汀蘭汀芷果然準備了一些專門給孕婦吃的食材，親自到小廚房做了。夕菡仍害喜，但卻喜歡吃腌的酸辣泡菜，這些泡菜都是沈夫人從沈府里帶來的。今晚不但吃了泡菜，也吃了陸太醫開的單子上的一些食物，胃口似乎比平時好了一些。


  蕭豫看她吃的多了，也十分高興，讓王春打賞了陸太醫。又說道：“有件事，想和菡兒你商量。這一個月來，始終找不到能證明如煙清白的證據，朕每日提心吊膽，擔心那人下一步要對付的就是你。所以朕想，既然這皇宮里處處都是危機四伏，不如讓你離開這里為好。”


  夕菡眼中一亮，喜道：“你果真要我離開嗎？可是離開了去哪兒呢？”


  蕭豫笑道：“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你以為朕會輕易放你走嗎？不過把你安置在西郊的行宮里，到了盛夏朕會前去避暑，那時候咱們又能見面了。”


  夕菡并不介意能去哪里，只要能出宮都是高興的事兒，但是她很快又皺眉，嘆道：“我這樣走，是否太自私了，柳姐姐的冤情未了，我怎能就這么走了呢？”


  蕭豫低聲安慰道：“就算你留著，也未必就能幫到她，到要叫朕分心。葉家的事就快浮出水面了，只要如煙能忍得這些時候，朕自然會還她公道。”


  夕菡想了一會兒，看著蕭豫，用祈求的的口吻說：“我想去見見柳姐姐，就當是告別。”之前提過幾次，蕭豫總以她懷有身孕，不宜到怨氣過重的屋子里去為由，不讓她去探視。


  看著她這么急切的樣子，蕭豫有些感動，后宮女子大多對失寵之人落井下石，就算不落井下石也是幸災樂禍，能做到這樣真正關心的，能有幾人呢？

  “好吧，朕就準你前去探望，但是不要太久了，以免授人以柄。”蕭豫點頭說道。


  夕菡立刻驚喜的說道：“謝謝你了，蕭大哥。”


  蕭豫愛憐的看著她，看她又開心的吃起東西來，雖然說不定待會兒就會吐掉。她害喜害的很厲害，有時候看到食物就想吐，可是卻又吐不出什么來，自己總是很心疼，很不忍心看她不停的反胃惡心。她吐的時候不讓自己看到，常常不肯見人，她說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么狼狽的樣子，所以讓她離開皇宮靜養，是個好方法。


  第二天，夕菡帶著蕭豫的旨意前去細柳宮看望如煙。


  如煙躺在床上，形容消瘦，似乎已經病了很久，宮人都不在，只有鋤藥一個人在伺候著。


  宮中沒有燒炭，雖然此時已過了嚴冬，但還是有些寒冷的，想想承香閣這時候還燃著兩三個爐子，不僅有些心酸。


  “姐姐。”夕菡有些凄楚的叫道。


  如煙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是她，又閉上了。


  “姐姐在怪我嗎？”夕菡走到她身邊，垂淚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姐姐。”


  “關你什么事。”如煙淡淡的說了一句。


  夕菡忙道：“姐姐，你別擔心，只管安心養病，皇上正在全力徹查呢，一定會幫姐姐洗脫冤屈的。”


  “他？”如煙冷笑一聲，“到現在都沒有踏入這細柳宮一步，他對我的情意早就盡了，就算查出來，為了維護他的皇權，他會像對待我這樣對待葉素婉嗎？”


  夕菡默默不語，如煙繼續說道：“我沒有你們這樣好的背景，一個是皇后，是太后的侄女，一個是德妃，是當朝宰相的女兒。哈哈！”如煙尖銳的笑聲，異常刺耳。


  “夕菡，你知道嗎？我好羨慕你。”她忽然安靜下來，語調悲愴，“也許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會羨慕你，因為你得到了世上最高高在上的愛，你得到了帝王的愛，這是別人無所企及的，你卻這樣得到了。這樣……輕而易舉，甚至有些漠視的得到了，你說你有多幸福啊？”


  “姐姐……”


  “別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如煙又怒了，“你奪走了我最愛的人，你以為我會和你姐妹相稱嗎？我告訴你，我之所以對你這樣，只是想利用你！讓你和葉素婉先斗個你死我活！我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是沒想到，她會先對付我！”


  “我知道。”夕菡淡淡的說。


  “你知道？”如煙驚異的看著她。


  “我知道姐姐在利用我，姐姐從沒有真心的對待過我，其實，在王府的時候，利用河豚下毒的人，就是姐姐你吧？還有姐姐小產的事，其實根本與葉素婉無關，只是姐姐一心以為是她做的……進宮之后，姐姐感到了威脅，因為確實如你所說，我們都有強大的靠山，所以那時候你才會不惜頂撞葉素婉也要保住我，實際是想聯合我一起除掉她。只是你覺得我沒有領悟姐姐的含義。可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卻不愿意這么做，進宮之后葉素婉這么迫切的想除掉我，只是因為葉沈兩家的勢力已經開戰了，她怕皇上對我的寵愛會影響到葉家的命運。”


  “原來你什么都知道……”


  “是，包括這次巫蠱事件，葉素婉其實是個可憐之人，她只充當了一枚棋子，我曾經說過，紫奴才是你最大的敵人，因為紫奴，是太后安排在葉素婉身邊的，可是她卻渾然不知。”


  “葉素婉可憐嗎？”如煙又笑了起來，“她很可憐嗎？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也很可憐，”夕菡站起身，“蕭大哥從未愛過你，你只是慕容玨在他心中的替代品。”


  “皇上……從未愛過我……”如煙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來，“皇上從未愛過我，皇上從未愛過我……”


  夕菡又上前輕聲說道：“姐姐，雖然你對我不是真心的，但我對姐姐卻是的，我一定會為姐姐伸冤，但是我如今要離開京城，你在此地要好好保住身體，一定要等我回來。”她看了一眼痛哭的如煙，長嘆一聲，準備出去。


  “夕菡！”如煙抬起頭，不哭了，“為什么要告訴我？”


  “就算我不告訴你，你就不知道嗎？從你第一次看到慕容玨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不是嗎？只是你不愿意面對而已。”夕菡背對著她，平靜的說完，然后走出細柳宮。


  細柳宮的臺階兩旁都是成排的柳樹，一直蔓延到小河邊，此時還未發芽，光禿禿的有些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