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上）
神巢，是靈宮中的第一層宮殿，也是螭情記憶的起點。
齊帥在進門後有些茫然。不為別的，隻因為在這座宮殿的四壁，密密麻麻的排列著無數個五邊形的通道入口，好似一個巨大的蜂巢。他沒有密集恐懼症，但這數不勝數的入口卻讓他感覺有點眩暈。
神巢的中央，是一座高台，上麵立著一座雕像。
跟外麵的那個有所不同，齊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這就是傳說中的鳳凰，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隻見它高昂著頭，豎起的鳳冠上閃著耀眼的金光，一身五色羽翼，上麵覆蓋著些許淡淡的黑炎。翅膀是收起的，從外形上看，展開後也並不十分寬大。尾翎很長很密，長著一片片青紅色寬大的羽毛，如果在空中展開，那將是遮天蔽日的。
鳳凰孤懸在高台之上，樣子顯得既驕傲又孤單。
某一瞬間，它忽然燃燒起來，不知是從哪裏冒出的熊熊烈火，將它籠罩在一團鮮紅色的火光之中。
齊帥感受到一陣淒厲的嘶鳴聲傳來，這聲音讓四壁上通道的入口都仿佛有些移位，隨後不久，鳳凰雕像便化成了一堆漆黑的灰燼掉落在了高台之上。
又過不多時，無數隻形態各異的鳥兒從密密麻麻的通道口飛出，盤旋在高台的上空。鳥兒們競相爭鳴，猶如是在合奏一曲幽怨的讚歌。一滴滴淚水從它們的眼中投出，掉落下來，像是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細雨。細雨過後，就發現散落在高台上的灰燼重又聚起，下麵好像有個什麽東西正在孕育而出。
齊帥靜靜地感知到這一幕。
他能感知到，在這個空間裏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意識。這是一個純粹由靈氣引發的內部循環，而循環的結果應該是造就了一個新的形態或者是一個新的記憶宮殿。這是一個創造的機製，它用一種涅槃的方式來終結和新生。
齊帥心頭一動，這種新生的形態如果加入了自己的部分意識之後，他是不是就能成為這個靈宮之中默認的一員？那樣的話，是否會更方便的找尋到需要的信息？
這樣的做法最終會有什麽利弊，齊帥不清楚，這種分離意識的操作他也從沒試過，但他能肯定，這種新的形態需要一個很長的周期才會創造一次。因為，如果能隨隨便便就鼓搗出來的話，靈宮裏也不可能隻有這些可數的通道了。
“敏敏！”
齊帥試圖聯係陸敏，但沒有收到回複，這個位置看來已經超出了妻子的感知範圍。他稍稍猶豫了片刻，便立即做出了決定。既然有這樣的機會，至少不會是什麽陷阱，就算最終無果，權當沒占到便宜罷了。
要如何才能分離出自己的部分意識，這是一個難點。
齊帥嚐試著把自己想象成各種形狀，想要以此來凝聚哪怕是一縷小小的魂絲，結果費了半天勁都沒有成功。神巢裏的靈氣比外界更為濃鬱，他的魂氣已經完全交融其中，別說凝聚了，就連具體位置是在哪裏也說不清楚。當然，這種交融對齊帥的好處也很明顯，他感知的範圍和強度提高了不少，吃虧的隻是無法行動而已。
齊帥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嚐試，他感到有些疲憊，一陣濃濃的困意席卷而來。他猛地一激靈，這應該就是陸敏所說的魂氣稀釋造成的感覺，再耽誤下去，自己將被永遠困在這裏。想到這裏，他果斷地控製著自己的意識退出了神巢，沿著來路迅速撤回去。
……
“回來了？”陸敏的聲音在齊帥腦海中響起。
“嗯！”齊帥保持著專注，順著陸敏的指引到達了入口處的空洞。
“你等一下，我讓靈宮把你的魂氣排擠出來。”陸敏說著，低下頭開始靜思。
隨著她心頭默念，隻見入口處的空洞開始慢慢愈合，而齊帥的魂體也同時在洞口前逐漸凝結起來。不多時，洞口消失不見，齊帥睜開眼，翻身坐起。
“怎麽樣？”陸敏見他平安出來，總算放了心。
齊帥搖了搖頭，拉著她回到座椅上，把剛才的經曆詳細地講了一遍，最後說道：“由於這個情況，後麵的宮殿我沒敢去，要下次了。”
“嗯，慢慢來也好。你的魂體要休養一下，剛才雖然時間不長，但總有一些損失。”
陸敏把齊帥拉起，重又麵對麵盤腿坐下，然後說道：“放空心神，我把鍛魂煉體的功法傳給你。”
齊帥聽她說得認真，立刻整肅好心神，靜靜地等著。
隻見她雙目微閉，右手輕抬，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的眉心處使勁按了一下。轉眼間，一片浩瀚的星空出現在陸敏的身後。這片星空逐漸蔓延，直到把他們兩個都籠罩在內。
齊帥不敢分心，神情專注的盯著陸敏的一舉一動。
就見陸敏手掌翻轉，食指和拇指緊扣，好像是發了一個指令。緊接著，星空中的點點繁星開始閃爍並移動起來。不多時，其中一顆赤紅色的流星忽然加速，帶起了一路強光，猛地衝進齊帥的眉心。
“元訣？”齊帥心頭一動，這是一篇完整的修煉功法。
“嗯！”
陸敏鬆開手指，星空也隨之消散。
“這份修煉功法叫做‘元訣’，是修煉元身用的。‘元訣’分為上、中、下三篇，上篇修魂體，中篇修靈體，下篇修魄體。你現在主要修煉上篇，它可以讓你的魂體更為凝練，同時還能讓你跟這裏的靈氣相互適應。下次再進靈宮的話，你就能堅持更長時間了。”
齊帥明白，便有些躍躍欲試，說道：“那我現在就練。”
“等等！”
陸敏急忙攔住，拉著他的手說道：“別急啊，先要測一下你的魂體是屬於陰性還是陽性。朱雀域的環境跟我們這裏不一樣，它們那裏陰盛陽衰，所以各種修煉法則都會以補陽守缺為基礎，吸收的靈氣也是以陽靈為主。如果你的魂體偏陽性，那麽在修煉的時候就務必要注意陰陽調和，否則可能導致爆體而亡。”說完，拉著齊帥的手便開始閉目感應。
齊帥沒敢打擾她，隻能靜靜的等著。沒過多久，陸敏睜開了眼，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表情。
“怎麽樣？我的體質屬陰還是屬陽？”齊帥問到。
“你的屬性很奇怪，是純陽，我絲毫感知不到任何陰性的存在。”
“那算能練還是不能練？”齊帥沒明白。
“這不是能不能練的問題，純陽的魂體應該是不存在的。”陸敏看著齊帥，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但齊帥現在活生生的就坐在她麵前，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大概是你的道行不夠吧。”齊帥看妻子眉頭緊鎖，不禁一笑，出言寬慰道：“說不定是你的檢測方法不對。”
“不可能！”
陸敏搖了搖頭，拉著齊帥站起，又圍著他走了一圈，指著地上說道：“你自己看看，你的魂體連個影子都沒有。”
齊帥這才留意到，正如陸敏所說，而她自己的影子卻是一看可見的。
“那……怎麽叫純陽之體是不存在的呢？”齊帥不解的問到。
陸敏想了半天，對這個問題，她僅僅是一知半解，隻能用已知的理論解釋到：“就我所知，任何的事物都有陰陽兩極屬性，純粹的‘陰’或‘陽’是不存在的。就好比宇宙的起源，在混沌時期，沒有陰陽的屬性，所以它的存在和消亡是不分的，也不可能定義什麽‘有’和‘無’。又好比所有的物質，不管是太初物質還是次生物質，都是通過陰陽的屬性結合而成。組成我們魂體的魂氣，它本身應該就是具備陰陽兩極屬性，無非是比重不同而已。像你這樣隻有陽屬性的魂體，理論上是凝結不起來的呀。”
齊帥順著陸敏的思路想了想，說道：“這個理論沒問題，但就算我是個bug，那也還是一種存在。既然都已經純陽了，也不需要受什麽陰陽調和的限製，這個‘元訣’，我應該是可以修煉的吧。”
陸敏有些吃不準，但事已至此，與其駐足不前，不如試試看，實在不行就拉倒。
“這樣吧，你先嚐試一下吸收陰性的靈氣，至少異性相吸會容易些。”
“好咧！”
齊帥坐直了身子，衝著陸敏一笑，然後閉目凝神，腦海中調出‘元訣’的修煉法則。
‘元訣’，是朱雀域裏流傳甚廣，比較初級的修煉功法，用來給初學者鍛魂煉體是最合適不過了。齊帥沒花多少時間就已經基本理解，按照其所述的方法，需要將修煉的口訣印記在自己創造的‘手印’上。
‘手印’，是一個輔助性的功能。
因為，人的主動意識不可能做到長時間的專注於一件事情。要保持專注和純粹，就隻有借助於‘手印’，它能讓你的某種行為長期有效的堅持，隻要‘手印’不變，不管你心中有多少雜念，也不會影響到事情的進行。所以，修煉的時候用‘手印’，發動技能的時候也會用到‘手印’，作為it專業的齊帥對這套很熟悉，這不就是常用的‘腳本’麽。
定製自己的修煉手印，需要考慮的隻有兩方麵，一是順手，二是好記。
齊帥沒做過多糾結，翻轉手掌平放在腹前，拇指相連，比出了一個倒掛的‘心’，然後對陸敏笑道：“敏敏老師，這個手印送給你。”
陸敏被他逗得噗哧一樂：“從哪裏學來的花裏胡哨，快點吧，發現不對勁就馬上停。”
“嗯！”
齊帥笑罷，不敢大意，錄製完手印後便屏氣凝神，進入到修煉狀態。
……
‘元訣’的總綱，是讓修煉者感應到存在於天地間的靈氣，並使用自身體內的靈氣與之呼應，吸收並煉化，以達到強化自身的目的。因此，在‘元訣’的開篇，就詳細說明了如何感知自身以及周圍的環境。
按照‘元訣’所示，齊帥將心神聚焦在前額眉心處，想象著自己的魂體開始虛化。隨著意念的不斷凝聚，眉心處感覺有些癢癢的，不多時，一個實而有形的眼球出現在額內。這就是修煉者最常用的‘內眼’，它可以讓修煉者觀察到自身的情況，當然，‘內眼’的用處還不止這些。
齊帥第一次使用‘內眼’，對他而言，這是一個全新的視角，有點像在藍陵島上看到的衛星熱感圖。他通過內眼看到的魂體，已經虛化成一大團淡藍色的氣霧，其中隱約浮現的白色光點就是他體內的靈氣。
依照‘元訣’的步驟，第二步便是要構建出自己的神宮。
齊帥聯想到陸語軒的靈魂空間，在‘元訣’的概念裏，這個靈魂空間就是她的神宮。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小丫頭是怎麽搞出來的，但想到即將擁有自己的神宮，不免有些興奮起來。
“上靈為乾，守魂養式，形意無常。中靈為媒，魂定坤，無色無界。反陰陽，水無根，以木藏金，巽離互異。下靈歸元，神之初，以火引源，……”隨著手印的啟動，修魂篇中的口訣猶如梵音在心中響起。
通過內眼，齊帥很直觀的看到自己氣霧狀的魂體開始蠕動起來，逐漸的分為了上下兩部分。上半部分是一團深藍色的，下半部分則是一團乳白色的，氣霧無形，時刻變幻著，好像天上的雲。
又過了挺長時間，那團深藍色的氣霧中凝結出了一大塊黑漆漆的東西，最終直接掉落下來，而氣霧則變成天青色並開始蔓延，逐步將整個魂體包裹起來。齊帥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上靈，是構建神宮邊界的靈氣，其性純陽。
又過了不久，那團乳白色的氣霧也開始變幻，氣霧將那塊黑漆漆的東西迅速包裹住並逐漸移位到中央，在經過了一陣交合互融後，最終膨脹開來，形成了一顆巨蛋。
蛋很大，把齊帥的魂體都基本填滿。蛋有型，殼上泛著耀眼的金光，齊帥還依稀能分辨出上麵的圖案。圖案很簡單，由無數片三葉草構成，密密麻麻的銘刻在蛋殼上，連接在一起卻好像組成了無數個不同形態。
齊帥沒辦法細看，現在的內眼，已經成為了上靈層麵中的一部分，他突然發現自己有無數個視角，卻由於不適應而無法讓自己的意誌集中起來。
“完了，哪個是我？”
齊帥感到有些崩潰，現在的他可以是上帝視角，也可以是上靈視角，更可以是蛋殼的視角。一時間，所有的視覺感官以衝突對立的信息展現在他的意識裏，他忽然不確定自己的本體是哪個了。
“純陽之體，無主無從，無始無終，無我無他！這要怎麽玩下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