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寂寞寂寞就好
臉頰發燒,我躲開他清明的探測視線。
“沒事,這種銅線我剛好有一小段。”他舉重若輕地放下吉他,轉身進了庫房。
修好了吉他,我被安排到外婆家小住,傅佚北每天除了開店談生意,就往外婆家跑,確切地說是舅舅家。
外婆過世後,就和我們向家沒什麽聯係了。
舅舅家有一個不小的陽台,陽台上種滿了藤蘿花,花下紮著一個小秋千,我端著續好弦的吉他,坐在秋千上笨拙地彈著《雨》。
“晚晚,低沉失意的地方你彈得很好,隻是轉向高亢的部分,總是凝滯壓抑,為什麽?”傅佚北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秋千後。
淡紫色的藤蘿花落在他肩膀上,而他籠罩在淡紫色的香霧中,如謫仙般高貴、渺遠。
“你什麽時候來的?”我放下吉他,問。
“來了半個小時了。”他微笑著說,和紫色的光融為一體。
我和他之間像老友一樣,我沉默不語也不會覺得尷尬,他拿出手機,給我打開了一個視頻。
嘈雜的鳴笛、人語,傳來熟悉的聲音:“你很喜歡沈遇白嗎?如果讓你為他生孩子,可以嗎?”
畫麵很晃,可我依然看清了衣服,白底印花真絲裙,是我。
聲音也是我。
“你為什麽會有這個視頻?”這是我去找商晴,敲開了商晴鄰居的門,看到沈遇白的秘書時說的話,我求她為我代孕一個孩子。
一個我和沈遇白的孩子。
可是沒想到她拍視頻了。
“我們隻是同事。”視頻上的她砰地關上門,吐槽我是瘋子。
氣氛凝重,傅佚北垂下眼瞼用一種近乎同情的目光看我,“沈遇白不是你丈夫嗎?為什麽你要找人給他生孩子?你發生了什麽事?”
肩膀被他的大手抓得很痛,我揚起雲淡風輕的笑臉說:“因為我不會生孩子,我想給他生個孩子。”
最痛的瘡疤,終究抵不過歲月的風霜,曝光在兒時好友傅佚北的麵前。
我笑得很清冷,“都過去了。”
“晚晚,可我知道你和他離婚了。”傅佚北偏執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看進我心裏。
“別問了好嗎?”我走進客廳,幸好家裏沒人,否則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藏不住了。
在舅舅舅媽麵前,我一直扮演著一個幸福、美好的正麵形象。
可胸腔裏有股氣流在狠狠衝撞,那些好不容易逃離的故事,在一瞬之間如潮襲來。
這段日子我逐漸學會了消遣:喝酒。
我買了很多紅酒,窖藏在舅舅家的冰櫃裏,心情不好的時候,倒上一杯潤潤,腦海就會清晰很多。
我倒了一杯酒,又點了一支煙,在唇邊吞雲吐霧。
“你別抽了。”傅佚北奪走了我的煙,用看廢物的目光審判我,“你怎麽變成這樣?”
我把杯中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唇角掛著酒水的涼意,“我是不是變得很不堪?可是,傅佚北,我沒時間了。我就想……就想過得輕鬆自在一點。”
頭發披散下來,遮蔽了我半邊臉,我很感激它擋住了我的容顏,也擋住了傅佚北審判的目光。
“你來這邊,我就發現了不對勁。你想喝酒是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傅佚北突然扯著我往外走。
吉他錚地摔在地上,我甩開他,寶貝似地把吉他護在懷裏,“你別碰壞了我的吉他。”
“對不起。”傅佚北的聲音近在咫尺。
我很珍視這段友誼,因為我害怕孤獨。
“沒事。”我把吉他包好,放在床上,擦了把澀澀發酸的眼睛,“我們去喝酒吧。”
他說,好。
他說,要帶我去桐城最高規格的會所,那裏有煙有酒有一群和我一樣落寞卻無處發泄的青年男女。
我喝著烈酒,耳朵被重重的打擊音樂灌滿,原來沉重無解的心事,也被擊碎,暫時煙消雲散。
“晚晚,我帶你去跳舞。”傅佚北是音樂王子,他懂音律,懂舞蹈,把我半推進舞池,就開始繞著我熱情洋溢地跳舞。
他身材很好,個子又高,往舞池一蹦就是一抹風景。
“你不會沒來過會所吧?”我被他帶得不知所措,手腳笨拙地不知該往哪兒擺放。
“沒有。”我隻去過商晴的貓館,很少下舞池,結婚後在沈遇白身邊畫地為牢,早就忘記熱鬧是什麽了。
今天看來,熱鬧依然是一群人的孤獨。
可是,大家一起孤獨著,在酒水、音樂、舞蹈的催化下,就不孤獨了。
“別想太多,我們一起跳舞,手腳動起來,不管你怎麽動,跟著節律,準沒錯!”他姿勢曖昧地用胸口壓向我。
我紅著臉去迎接。
我的人生從沒有放縱過,也不知道放縱是什麽感覺。
姓沈的就是我的囚牢,我以為離婚了,囚牢就不會存在,我以為沈慕之不辭而別了,我就能忘記。
可是,今時今日,熱鬧也好,冷清也罷,我都逃不過他們的影子。
我逃不過對沈遇白的恨,躲不開對沈慕之的想念。
我就是我的囚牢。
傅佚北的熱情感染了我,我曾經拿著錢,去找一個人談戀愛,找一個人替我生孩子,都求而不得,因為我沒找到傅佚北。
我熱情地逢迎他,用曾經學過的舞蹈,扭著纖瘦的腰肢,撩動如瀑布般的長發,在舞池裏隨著音樂瘋狂起舞。
我這人沒什麽本事,就是家裏比較有錢,什麽舞蹈好看,我就去學,資質還不差,一學就會。
舞池中的我和傅佚北瞬間就點燃了熱潮,被紅男綠女們圈在中心,被觀眾們叫好,熱鬧,真好。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熱情如火、青春逼人,絲毫看不出病入膏肓的樣子。
傅佚北突然摟著我的腰,俯下俊秀的容顏,用唇附在了我唇上。
我的舞姿僵持了,周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般,他吻技嫻熟,撬開了我的唇齒熱情地點燃我,他用呢喃的聲音說他愛我。
他讓我忘記一切,和他一起起舞,和糟糕的過去說再見。
他低磁的聲音像溫酒一樣灌進了耳膜,又流淌進了我心底,我像受到蠱惑一樣迎合著他,回應他對我的愛。
“我可以娶你,一生一世嗬護你。”傅佚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