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他毀掉了我的回憶
“我聽說,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走他走過的路,去他去過的城市。”她見我不置可否,便看著空靈的遠方,“晚晚姐,忘了我大哥吧。他是個浪子,他喜歡的永遠是下一個可能,他不會回頭的。”
說完,林芳菲把吉他和曲譜還給我。
“你喜歡大哥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隻是,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思了。”林芳菲彎下腰,把我的頭發攏到耳後,附在我耳邊說。
說完,她就離開了。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可她和沈慕之多年相伴,說的話不會有假。
沈慕之對我的維護,隻是短暫的同情。
吉他背在身上很重,就像那段被他溫暖的歲月,最終成了我一生甩不開的記憶。
走了一段路,肩上突然一陣輕鬆,地上有一道被陽光拉長的影子,在替我托起吉他的音響。
“是你?”回眸處,沈遇白一身輪廓分明的西服,看著我似笑非笑。
“他送的?”沈遇白不問同意,就解開吉他的肩帶,把重重的木質吉他扛在身上,一米五的吉他在他身上瞬間變得輕了一號。
望著他身背吉他的影子,與沈慕之一樣偉岸、優雅的背影,隻是他淩厲俊挺、而沈慕之溫潤修長。
“我自己來。”我忙搶過吉他的肩帶。
可他的手握住了肩帶的另一端,銳利的眸一瞬不瞬凝視著我說:“他的東西,你舍不得?”
“是又怎樣?還給我。”我大力扯過肩帶,吉他在他手上動了動,我便加大了拉扯的弧度,用力一扯,隻聽見錚一聲脆響,吉他砸在了地上。
一根緊繃的弦斷了,錚地一聲彈得很高,眼前一道細線擦過,臉頰傳來皮肉破損的疼痛。
“你受傷了?”沈遇白忙甩開吉他,拿出紙巾給我包紮臉頰的傷口。
他滿眸關切,我卻如置身冰窖,生硬地推開了他的手,“是不是隻要是他留給我的東西,你都要毀掉?”
“不就是一個破吉他?你想要,我可以把江城的吉他都買下來送給你!”沈遇白瞥了眼斷了弦的吉他說。
《雨》的曲譜上落下了一隻清晰的皮鞋印。
“這是他送給我的!世界上隻有一個!”淚水奪眶而出,壓抑在心裏的不滿就像決堤的洪水,衝刷著我的理智。
這是沈慕之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他去找他女朋友了。
“你知不知道沈慕之是什麽人?”沈遇白猛地握著我雙臂,力道太大,我晃了好幾下。
可我不喜歡他總是掌控全局,對我橫加指責的模樣,“我不想知道!我不想聽!你弄壞了我的吉他!我要你賠!”
吉他是我和沈慕之之間唯一的牽扯。
這份牽扯被沈遇白打斷了。
“不可能!”沈遇白突然很沒風度地一腳踩在吉他的音響上,隻聽見哢嚓一聲,巨大的木質音響多了一個鞋洞,肮髒的灰塵灑在光滑的棕色琴箱上。
不知為何,我想起了明珠蒙塵這個詞。
沈慕之一走了之,連留給我的念想也變得不堪一擊。
還是被沈遇白親手毀掉的。
翻湧的情緒撞擊著胸腔,喉管像被什麽東西掐住了一樣,痛,啞口無言,隻剩下淚水奪眶而出。
盯著眼前這個罪魁禍首,我全身的血液湧往手心,抬手就扇了他一個耳光,那一刻我想我有多愛沈慕之,就有多恨沈遇白。
“沈遇白,這麽多年來你是怎麽對我的,我已經不想追究!可是,我警告你,離我遠點!”我抱起殘破的吉他和曲譜,向街道的盡頭跑去。
淚被風吹散,有雨絲從天而降。
沈慕之不要我了,也許他從來沒要過我。
在醫院的維護和陪伴,隻是他路過的舉手之勞。
可是,他有什麽資格替我做選擇?我還沒有說暫停,他怎麽可以留下吉他就杳無音信?
沈慕之,我恨你!
雨越下越大,帶著整場秋季的寒冷從城市的這頭,灑到了城市的那頭。
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下雨天,我父母剛去世,我哭著去校園裏找沈慕之,他為我撐起了一把傘,說要送我回家。
一個月後我嫁給了沈遇白,可他從未給我打過傘。
曾經溫潤儒雅的吉他先生,變成了對我百般嫌棄的沈遇白。
“晚晚,你身體不好,怎麽還淋雨啊?”不知過了多久,商晴出現在麵前,責怪地問我。
我擠出一縷自嘲的笑,“小晴,他不辭而別了。”
“誰?”商晴看清破洞的吉他,瞬間了然於心了,“晚晚,對不起。”
她摟著我的手臂,走進她的貓館,那隻白色布偶貓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的路燈,身影落寞,一聽到我回來了,它躥進我懷裏。
溫暖嬌軟的小身體依偎在懷裏,就像被丟棄的小孩找到了媽咪,那樣無條件地依賴。
我摟著布偶貓,窩在角落裏,隻想痛哭一場。
我和它一樣,是被人丟棄在這裏的命運,所以才格外地同病相憐。
手機鈴聲響起,是嶽城的電話,他問我在哪裏,我說我在貓館,他說要來接我,我說好。
是時候離開了。
可是,當我換下濕淋淋的衣服,我就拒絕了嶽城回城的要求。
我買票獨自去了我外婆家,那是一座比江城還要熱鬧繁花的大都市,有很多酒吧、夜總會、堵場,還有很多灰色地帶。
“向晚,你終於來了,這些年我做夢都想見到你!”機場出口處,一個身材一米八幾、剪著瀟灑碎發、身披夾克的男子把煙掐滅,向我展開了修長的雙臂。
他是我兒時的玩伴傅佚北,我在桐城生活了五年。
在那個穿尿不濕的年代,我們就整天膩在一起玩過家家的遊戲,他扮新郎,學著大人的樣子帶了滿兜滿兜偷藏的糖果來我家偷偷聘我。
五顏六色的糖果就是聘禮。
傅佚北牽著我的手,用軟糯清甜的聲音說:“晚晚,你願意嫁給我,不論貧窮、富有、健康、疾病,和我共度一生,我發誓會把好吃的糖果都留給你!”
在那個年紀,他的確把偷藏的糖果都給了我。
我總是說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