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055思想火種
見過安雲和賀茂,這讓栗原司的猜想被印證了幾分。
他得到的信息不少。
首先,商人的陰陽師身份被完全確認。另外,陰陽師的確跟怪談一同消失在現實生活中,由此,二十一世紀陰陽師幾不可見。
商人在陰陽師當中的級別不低,尤其是見過賀茂的表現之後,商人可能是陰陽師跟現實世界聯係的一位代表人物。
商人說過,解決接下來的怪談事件栗原司就會再次回到那個世界。如今灰純的事件告一段落,但他沒有能夠回去的感覺,霧太郎始終不見蹤影。
想到這兒,栗原司摸摸下巴,意識到關鍵之處。
商人所說的怪談事件究竟是哪一件?
商人是一切的關鍵所在,是栗原司所能了解的線索中最明顯的一環。栗原司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跟他麵對麵。
但栗原司連怎麽進入怪談監獄都不知道。
而且,聽賀茂說陰陽師從怪談監獄出來是有時段限製的。他把商人的褡褳帶走,也不知道他的行動有沒有受限。
栗原司閉上眼睛讓自己煩躁的心情平複下去。
現在急也沒有用,先按照原定的計劃——經營霧走屋幫忙解決不思議事件,賺錢,將魔君的故事拍成影片上映,在這期間增強自己的力量,再找機會重回怪談監獄找商人算賬。
確定好目標,栗原司重回平靜,睜開眼睛眼神深幽。
毛球能感到栗原司的情緒變化,但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不過就算是發生了什麽也跟它沒關係。它隻要老老實實呆在魔君大人身邊當個順手的狗腿子就行,像這樣隨意走在大街上是它夢想了多久的事情。
它看著二十一世紀新奇的一切。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街道車水馬龍,還有地鐵電車和從天空中劃過的飛機。那些從前隻能在怪談事件中發生的事情成為每個人的日常,毛球敏銳地發現當時很多怪談在如今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傳播的基礎。
當科學普及後,人們的觀念發生改變,便不再懼怕未知。
毛球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從最開始見到魔君認為怪談會卷土重來的樂觀中醒來,幾乎是本能地感受到它想象中的那個畫麵不可能在現在這個社會中發生。
它說:“魔君大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詢問您。”
“在現在這個時代,就算大家都從怪談監獄裏逃出來,又要怎樣增長自己的力量呢。我們是依靠人類的恐懼和口口相傳存在的,沒了未知作為緩衝,我們似乎沒了存在的必要。”
“其實之前也有這樣的事情。某些之前還能看到的夥伴,十年二十年之後就沒人記得它,身為同類的我們也隻是偶爾想起似乎是有這麽一號人物,但具體名字卻說不上來。”毛球難得的顯得有些哀傷,“我聽人類說過某種動物的滅絕········那我們呢。當然,像魔君大人您這樣的大怪談很難消失。但那些隻在地區的人們口口相傳的怪談又怎麽確保自己的存在呢,像我這樣的家夥呢。”
“抱歉魔君大人!”說完毛球才發覺自己有些越界,身為狗腿子怎麽能夠像朋友一樣麻煩魔君大人勞神費力地思考一些沒有意義的問題呢。
然而,栗原司靜靜地看著毛球。在他眼中,一團長毛的毛球有了可以稱為眉眼的東西。在它麵部,兩撮毛湊在一起成為眉毛,眉毛下麵是小小的像是寶石的黑色顆粒。
栗原司不清楚毛球從什麽時刻開始了這樣的變化,但他很開心毛球能有這樣的變化。雖然毛球一直認為自己是栗原司的下屬,但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比起下屬,栗原司更容易把毛球當成是自己養的一個小孩。無論是它的思想還是長相都是個還處於發展期的小孩,怪談小孩。
怪談也會死。
栗原司心裏浮出一絲哀傷。他摸了摸毛球的腦袋,毛球抬頭看他。
“我有時候也會在想這個問題。你叫我魔君大人,那身為魔君大人的我應該做些什麽才算是稱職。”
“魔君大人就是魔君大人啊。”毛球理所當然地回答,“魔君大人不需要做什麽,隻要有您存在,怪談們就能過得輕鬆些。”
“我的存在就像是吉祥物?”
“也不是這麽說啦······偶爾別人欺負我們的時候魔君大人您也需要稍微表示表示。”
“那我需要占山為王攻打城市之類的嗎?”
“嗯······如果魔君大人您想的話,也不是不行。”
“原來如此。”栗原司點點頭,“你們現在還在領主製度下。”
“啊?什麽啊?”毛球不明白。
栗原司又問:“那你們喜歡這樣依附別人生存的生活嗎。”
栗原司的問話讓毛球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者說它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從古至今大家都是這麽活下來的啊。沒辦法獨立去嚇人,那就依附到大怪談手底下,成為一個嘍囉就能得到大怪談的庇護活下來。而大怪談也會因為手下眾多而變得強大。
這是怪談社會的規則。
但誰想累死累活地去嚇人,還得遵循一些難以忍受的規則啊。可沒人告訴它們應該怎麽辦,除了這樣,還能怎樣活下去。身為怪談的本能就是去獲取人類的負麵情緒啊。
但栗原司的問話讓毛球有些發懵,它隱隱約約覺得有些東西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改變,但它沒辦法想清楚。
想不清楚它也不想了,看著栗原司的表情猜測他想得到自己真實的回答,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我也希望能夠自由自在地活著。”
栗原司微笑,從微笑變成大笑,說:“對,我就是要做這個。”
“嗯?”
“毛球,你不是問我現在這個世界怪談該怎麽活下去嗎。我來告訴你。”栗原司目光煜煜,“我要讓每個怪談不用依靠別的怪談而活著。它們會有自己的故事,它們的故事將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沒怪談會死,沒怪談會消失,隻是換了種形式存活於大眾心裏。”
毛球還是不太明白。
此時此刻,栗原司似乎找到了自己能夠為之奮鬥一身的事業:“現在是個最好的時代,真的,現在是個對怪談來說最好的時代。”
“啊?”毛球依舊不太明白,但它看著栗原司的表現,自己也不由從悲觀中抽離,心想:這位魔君大人跟它以往侍奉過的魔君大人很不一樣。
而且它心裏不自覺有個膽大包天的想法冒出來——如果是跟著這位,有可能,它夢想中的怪談世界有一天會到來。
兩怪談的談話無人知曉,也不會有人知道此時此刻誕生了怎樣的思想火種。
除了坐在前排的出租車司機。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栗原司對著一個毛絨玩偶說些胡話,在心中嘀咕:
今天怕不是拉到個神經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