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斬
寂靜的皇城中。
就像往常一樣寒冷，夜黑風高，北風蕭蕭。
家家關門閉戶，一如既往，冷風穿過街道，小巷，發出嗚嗚的嚎叫聲。
仿佛是厲鬼在黑夜中哭泣。
王家老宅，兩盞隨風搖曳的紅燈籠，不斷地擺來擺去。
燭火在裏麵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
燈籠拍打著暗紅色的門檻，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
此情此景，異常詭異。
“噠噠噠……”
一個穿著紅花花棉襖，裹著綠色頭巾，隻露出一張被凍得通紅通的小臉的小姑娘，挎著一個精巧的竹籃，裏麵裝著幾個黃燦燦拳頭大的金桔，走向這裏。
到了王家老宅門前，看著暗紅色的大門，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敲響冰冷的金黃色門環。
咚！
咚！
咚！
寂靜的夜裏，發出滲人的響動。
“賣金桔啦，賣金桔啦，又大又好吃又甜的金桔，吃完還能做小桔燈啦，賣金桔啦……”
小姑娘叩門完畢，開始扯著嗓子叫賣起來。
尖細清亮的聲音，穿透過門縫，遠遠地傳了進去。
一些離著不遠的左鄰右舍，家裏麵的火燭也亮了起來，床邊黑影搖曳，悄悄觀察這邊的一切。
某個不遠處的小巷裏。
許青隱沒在黑暗裏，觀看這這一切，時不時拿起手中熱氣騰騰的豬肘子，使勁兒咬一口。
另一隻手，則是拄著一根胳膊粗的鋼鐵巨斧。
這是他臨時讓紅臉慕容將軍，去附近的鐵匠鋪裏，打造的。
基本就是把兩把三十多斤重的斧子，錘子，用烈火熔煉到一起。
猛一看上去像是流星錘，其實是個外形不規則的巨斧。
隻有擁有巨力的人，才能揮舞的動。
當斧成之時，都把鐵匠鋪老板嚇呆了。
慕容將軍自己也輕易舞動不了，強行試了試，差點把老腰閃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用的是甕金錘，分量差不多，還不信這個瘦麻杆似的宗主，有這麽大的力氣。
結果就是被兵器打臉。
最後，還是讓幾個化妝成腳夫的士兵一起抬著，送了過來。
他們幾個大人已經酒足飯飽，尤其是許青，出發前吃了十幾兩銀子的大補之物，盡量提升一些微不足道的氣血。
像什麽《徐家拳》，《魏家驅魔錘法》，《明靈熾火拳》《氣血耳雷掌法》……
全都強化到了可以強化的極致。
此刻，氣血之樹的殷紅之色，也降到了樹根部分。
可以說，是僅僅能維持他激烈打鬥十五分鍾左右。
如果想逃跑，那是天方夜譚。
而慕容大將，還有小葬，也潛伏在不遠處的角落裏，向這邊看著。
如果那個小姑娘有什麽危險，第一時間衝過去。
沒錯，小姑娘就是晴雙。
根據前幾年，那個公孫離和最後一任姨太太所生小孩的裝扮，加工在晴雙身上。
然後來這裏當做魚兒……
許青一開始還擔心晴雙會害怕，表演不自然。
但是又想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媳婦套不著咳咳……
何況那個上次所見，滿頭長發的女鬼真實身份到底是誰，還有待猜測，進又不敢進去，隻有在這裏守株待兔。
沒想到，晴雙這小丫頭還不怎麽怕。
“吱呀……”
誰都沒有料到，這個時候，那黑沉沉大鐵門竟然開了一道縫，從裏麵探出一縷烏黑的蜿蜒長發。
隻是這長發黑的異常詭異，上麵還……滴著水？
“您……您好，請問，要蘋果……果嗎？”
晴雙開始害怕了，說話都有點結巴，小腳丫子，忍不住向後退卻了半步。
說實話，她不怕是假的，之所以能走到這裏，那是因為想要保護大哥的關係。
此時此刻，她看到黑發，腦海中回想起從小到大那些讓人恐懼的畫麵，想起前不久和那個死女人對視的場景……
忽然……
晴雙瞳孔睜大，因為她眼前一花，剛才那一股黑發，轉眼間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堆成小山的金銀財寶，錯落在眼前。
一共是四座小山頭。
左麵是銀光閃閃的銀元寶，飽滿無比，閃閃發光，等待著她去拾取。
右麵則是一小堆金條，看上去足足四五斤重，呈三角形擺放在那裏，每個金條都不斷有光華掠過，價值千金。
兩側一麵是六棱形的藍寶石吊墜，一麵是乳白色的珍珠，全都用精致的紅木盒子放置，隻要你是女人，看一眼絕對會心動。
但是晴雙沒動。
因為她還是個女孩。
這些東西，雖然誘人，她小小年紀，也知道錢難賺。
可是，還有什麽比大哥的性命更寶貴的？
金銀財寶保持了片刻，忽的一閃，又換成了另一副畫麵。
數不清的零食玩具，攤放在地上。
仔細看去，有木馬，撥浪鼓，花衣裳，漂亮的蜻蜓風箏，還有一串串的紅山楂糖葫蘆，夾層的蓮蓉月餅，牛奶做成的糖塊。
每一個東西，都是晴雙小時候沒有見過又渴望的。
晴雙如星的眼眸一閃，忍不住往前邁了一小步。
她的小腦瓜中，有兩個聲音在爭論。
走還是不走？
不行！
大哥交代過，這些都是幻象，都是……
“咦？”
晴雙堅定的表情開始轉變。
眼前的畫麵，一個暖心的小木屋裏，一個穿著有些破爛，但是麵容整潔，一臉祥和微笑的中年女子，在縫製衣物。
旁邊一個火爐裏，正填著滿滿的木柴，紅火的火光不斷地跳躍。
火爐上麵，還有一盆熱的剛好的紅燒魚，濃鬱的湯汁咕嚕嚕冒著泡，魚香味撲鼻。
一切一切，都是晴雙的最愛，都是她小時候在冷風中乞討，最最希望看到的東西。
好多次做夢，逝去的媽媽，就是這樣的麵容。
“孩子，快過來，媽媽給你燉魚湯喝……”
那慈祥麵容的女子，看到晴雙後，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站起身來張開雙手，等待晴雙過去。
“媽媽……”
晴雙眼睛一濕，忍不住脫口而出，然後小步向前走去。
三個人藏在暗處。
三顆心繃著的心在頃刻間爆開。
“晴雙！”
小葬不忍心看著這小姑娘喪命，也離著最近，第一個衝上去，抓住那麵目和善的女人手臂。
結果被那女人，一甩胳膊，直接甩飛撞在牆上，頓時內傷嚴重。
“大膽妖婦，你敢迷惑……”慕容將軍第二個衝了上去，擂鼓甕金錘還沒拎起來，被那女人一爪子扣在胸膛，頓時鮮血淋漓，雙錘舞動如飛，無能狂怒起來。
那麵目祥和的中年女子，一腳把慕容將軍踹開，走到了晴雙跟前。
本來還笑容可掬，善良的臉龐，陡然間變得扭曲變形，麵目鐵青，接著頭發暴漲，仿佛是不要錢一樣，快速覆蓋了自己的醜陋麵龐，隻留下個下巴。
然後如同被撕開的嘴唇嘿嘿一笑，淒聲叫道：“跟我走吧，小姑娘，我的孩子死的時候，也像你這麽大，你就當我的……”
她聲音忽然一滯，抬起頭來，灰蒙蒙的瞳孔中，黑暗中飛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巨斧，不斷擴大，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