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嶽父大人
鐵背山與完顏部的棲息地渾江並不遠,沒有多久,完顏智輝就來了。
小皇帝看著這個一身白衣如雪,金環綸巾束頭,長袖飄飄,豐神如玉的中年男子,差一點就傻了眼。
說好的,氈帽貂皮,一身狐臭,滿臉絡腮胡呢?
這個把頭發、胡子打理得一絲不苟,渾身上下幹幹淨淨,看起來就是一個詩書傳家,極有教養的當世大儒是誰?
“臣,建州完顏智輝,拜見陛下!”
聽到這個中年人,完顏智輝,稱呼自己為“臣”的時候,小皇帝更淩亂了。
朱厚照脫口而出,問道“為何稱臣?”
完顏智輝笑一笑,仿似滿山的鮮花也開始綻放,讓小皇帝嫉妒起來,他算是第一次,被人在風度上壓過了。
哪怕是所謂的當世大儒李東陽、謝遷,較之完顏智輝,儒雅有之,但男性的陽剛之氣,完顏智輝能甩他們一個銀河係!
完顏智輝的牙齒雪白,整整齊齊,更是給他的笑容加了分。
“成化十四年,朝廷大軍偕朝鮮大軍,討伐建州三衛,臣之先父於彼時,立有小小功勳,成化陛下封完顏氏為東賓伯,世襲之爵,論及今日,正是微臣。”
小皇帝再一次張大嘴巴,這個所謂的東賓伯,他第一次聽到。
不過,成化十四年,明朝大軍與朝鮮大軍討伐當年不安分的建州左衛首領董山,得到完顏部相助,卻是事實。
好吧,小皇帝也沒打算不認賬。
他過了初時的驚訝之後,一顆心靈活潑潑,念頭也通暢起來,轉而和完顏智輝談天論地,發現完顏智輝不但熟讀四書五經,還偷偷跑去參加科舉,更是獲得了一個進士名額。
與完顏智輝越聊,小皇帝越是不敢小覷此人。
此人雖然限於見識,蝸居一隅,不但不能與小皇帝相比,甚至不能和小皇帝身邊的大臣比較;可是,此人學識之淵,見識之博,經曆之雜,心胸之寬,格局之高,卻讓小皇帝歎服不已。
他從來不曾想到,遼東苦寒之地,竟然藏了這麽一尊大才。
偶有一瞬間,小皇帝竟然動了殺心。
但很快,小皇帝就消匿下去。
“嘿嘿……”
小皇帝熟悉的笑聲再次響起,安陸、蕭氏兄弟、張尹不由自主轉過頭,他們作為時刻緊隨小皇帝的人,每當朱厚照這麽笑,要麽有人會掉腦袋,要麽就是有人會被朱厚照占便宜。
這一次,也不例外!
“朕聞之,完顏部獨得一方靈土,獲天地之力加持,鍾靈神秀於一身,今日一見,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朕更聽聞,完顏首領幼女,秀雅絕俗,完璧無瑕,才氣絕倫,朕心動不已,特意至京師而來,向完顏首領提個親。”
“不知完顏首領的意見是?”
完顏智輝神色大變。
先是愕然,繼而憤怒,再繼而羞惱,後又再次變成那個不動如山,天資自然,淵渟嶽峙的完顏部首領,兼一個帥氣的中年男人形象。
完顏智輝微微一笑,根本不拒絕小皇帝,道“未知陛下看上了臣哪個女兒?”
“哦?”小皇帝微微一驚,有些尷尬。
他之所謂的提親,當然是臨時起意,想要打壓一下完顏智輝的氣勢,想挫一下這個男人的氣場;可哪想,人家念頭一轉,立即就答應了。
不過,小皇帝的臉皮,不敢說比長城的城牆厚,但厚過世界上一半的人,是毫無疑問的。
“不知完顏首領有幾個女兒?哪個女兒最合適朕?”
讓小皇帝失算的是,完顏智輝靜下心來之後,一直一副笑吟吟的樣子,仿似皇帝提親乃是無上榮光,壓根沒在意小皇帝的挑釁之色。
完顏智輝甚至來得及慢條斯理喝一口茶,感歎了一下茶的美味,然後再說施施然說道“臣有四女,長女已然出嫁不提,二女十七,正值待閣閨中,三女、四女十六,乃是一對兒孿生女。”
“陛下可有紙筆,待臣將小女容貌畫來,容陛下一觀?”
可完顏智輝失算了!
即使他再忍耐,再有一副好脾氣,再有深若似海的涵養,他也沒想到正德小皇帝朱厚照,乃是這個天下最為好色、無恥、卑鄙、下流,有史以來臉皮最厚,也是最狡猾的皇帝。
小皇帝莞爾一笑,笑容中調笑意味濃厚,順口就來,道“好得很,朕一直忙於政務,還不曾擴充後宮,東賓伯的三個女兒,朕都娶了!”
完顏智輝一愣,差一點就“噗嗤”一口老血,他愕然張開嘴,眼睛泛直,完全不曉得如何接小皇帝的話。
但小皇帝再次微微一笑,仍然不放過他,道“嶽父放心,朕絕對不會待薄三位美人兒,皇後位置雖然不能,但三個皇貴妃位置,朕還是不吝惜的!”
“不過麽……”小皇帝再次嘿嘿一笑,拖長聲音,笑眯眯地猶如頭上長角的小惡魔,道“不知嶽父大人,能給朕什麽嫁妝?”
完顏智輝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他現在多少已經摸清楚了小皇帝的脾性。
這個人,看似溫文爾雅,知識淵博,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兼小皇帝之赫赫戰功,他作為一部首領,又怎能沒有聽過。
他也完全明白了,小皇帝花如此之大的周章,出動數萬精銳,輕易便圍剿了完顏部的老巢,令完顏部沒有一絲察覺。
可要是小皇帝隻是為了幾個美人兒,他是不相信的!
這麽一位,能於短短時間改變一個超級大國國運的皇者,號稱天下無敵的強者,殺伐果斷心性果敢的智者,若說隻是聽說了他完顏智輝的名頭,要來和他聊聊天,他更是不信。
完顏智輝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即想起了故老相傳的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中,有著先輩曾經的榮耀,有著先輩曾經的恥辱,有著先輩曾經的苦難,也有先輩無盡年月的奮鬥……現在,這個曾經的傳承,故事傳到了他這一代!
完顏智輝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他苦讀詩書,精研兵法,心有大誌,也嚐夢想著某一天,能恢複祖先的榮耀,夢想著逐鹿天下,夢想著再一次登臨天下至尊。
可是,兩攻相遇必有一受的道理,也適用於此地,他遇見了另外一個,無敵於天下,有誌於四海的強大存在。
他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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