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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真正的法家“餘孽”

  正德小皇帝有一個用人辦法,是讓他得意的。


  就是用人的時候,不斷催促,不斷加指標,不斷鼓勵,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覺得自己成長了,受到重用了,有成就了,然後一心撲在工作中。


  對付內閣,他也是這樣的辦法。


  最近一段時間,他因著經解義的事情,把內閣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追得屁滾尿流,讓幾位大佬壓根想不起別的事情。


  連同黃河治理的事情,也壓了一堆上來。


  在這個過程中,無形就建立了他的權威!

  劉健於最初經常捋著胡子裝叉,仍然被正德小皇帝的手段弄得,見到正德小皇帝就有點害怕。


  可今天,劉健決定要好好爭一爭;他深知,但凡更多的律法細則一起,就會形成一種慣例。


  以後,士紳老爺們怎麽舒服過日子?

  是不是某一天,宗族之法都要被取消?

  當然,他明麵上說的是——這種事不利於士紳階層,不利於國家統治,不利於穩定!也有悖於,士大夫與皇帝共天下!

  所以,劉健這輩子第一次厚著臉皮,冷冷回擊王鏊:“見時知幾!”


  輪到王鏊傻乎乎說不出話來。


  何止王鏊,在座的人都驚訝了,誰都沒想到,德高望重、舉止凝重的內閣首輔劉健,忽然吹了這麽一句牛!


  可是,大家不但不能反駁,也不好反駁!

  見時知幾是什麽意思?

  這句話的意思是,就王鏊你那點水平,就別在老劉麵前顯擺了,老劉幹了一輩子,早把朝廷諸事摸索得一清二楚,老劉已經預見到了,你要立的勞什子律法,就是惡法!


  說白了,有點莫須有的味道,也有倚老賣老的意思。


  偏偏,王鏊還真不好反擊;難不成,王鏊直接懟他,你個老鬼,就你幹那幾件破事,有哪件事有益於大明?

  他不能這麽說!

  說白了,王鏊可以懟劉健,可以懟李東陽、謝遷,但是不能把弘治先帝也給一起懟了!

  可王鏊也不是好惹的!

  王鏊笑吟吟地接著來了一句:“劉公大才,來年六七十萬戶,可歸於田?”


  正德小皇帝大呼精彩!

  法家、墨家這些家夥,之所以成為儒家的大敵,實在是嘴炮功夫不輸於人!


  墨家巨子,更是連孔夫子都能批半天的牛人!


  而且,法家和墨家不同,墨家打嘴炮,更多傾向於理想,少於經義,或者不說話,幹脆去實踐!比如先秦時,墨家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批個麻布,然後赤著腳去農田幹活,再把經驗總結出來。


  但法家不同,這群家夥最喜歡拿結果來定義;至於過程、手段什麽的,在法家弗士眼裏,一點也不重要!

  比如義樅,這廝去當了地方官,直接把為富不仁的富戶全宰了,然後把錢拿出來,大修水利,大力開荒……於是,業績直線飆升!


  可儒家不行啊,這群家夥不但嫌棄去田地幹活是下賤活計,連殺個人,也哆哆嗦嗦不敢下手;和人打嘴炮的時候,先不是在乎輸贏,而是先要禮儀周全,然後是衣冠是否得體……最後,才是打嘴炮!

  這種唧唧哇哇,拖泥帶水的戰鬥狀態……若非董仲舒,若非劉小豬需要愚民,哪裏會有今日腐儒的存在!

  別的不說,無論春秋,或是先秦,哪怕是劉徹之前,儒家大複仇思想大行其道,講究複仇正義,講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講究君子六藝,劍不離身,隨時準備和人開片!

  很可惜,劉小豬之後,儒家佩戴的寶劍,也就是個樣子貨,真要開片砍人……能不能殺隻雞,都是未知數!

  所以,王鏊這麽一問,劉健也不敢回答。


  不用去想,劉健也知道,高利貸要是不整治,保證會愈發嚴重;便比如今年,去年大雪如此嚴重,要說大明今年不患幾次大水災,劉健的名字都可以倒著叫!

  這個時候……劉健是深知很多不良士紳脾氣的!

  這些家夥,絕對會一個饅頭買一條人命,一晚稀粥買一畝土地!

  那個時候,失去土地的小民,數量絕對會在去年百來萬之上,說不好就翻個倍!

  弄不好,再多翻一倍也有可能!

  至起碼他知道一件事,小皇帝最近大肆囤積糧食,於高地修建了許多大型糧倉,但他每每問及,小皇帝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問急了,小皇帝冷冽一笑,道:“錦衣衛、東廠、西廠反複查證,湖廣之地,江西、南京……幾大糧倉中,糧食隻剩下一層糙米!”


  糧食不見了!

  劉健的心肝抖了幾抖,大呼不妙!


  他是親眼見到小皇帝長大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小皇帝逢人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笑眯眯的樣子,極少有發怒的情況。


  在他劉健麵前,小皇帝要麽是沉穩得像個大人,要麽溫文爾雅,又或者舔著臉求好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小皇帝一副殺人的表情。


  那種狠厲,陰雲密布,冷若寒冰,讓他不自禁打個寒顫!

  為此,他還特地修書給河南劉氏,信中下了死命令,今年若是遇上水患,劉氏務必開倉賑災,不得有一文售賣。


  想到這裏,劉健忽然就明白了小皇帝的心思。


  這是在為今年殺人,先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但他沒想到,把這番話說出來的,竟然是王鏊王濟之!


  王鏊之前也與他交好,二人雖不算深交,卻也不是點頭的泛泛,兼王鏊對他多有尊崇之舉……可是,今天哪怕劉健把臉沉下去,不但官威不頂用,連友情都不管用了!


  一句話,他再也嚇唬不了王鏊!


  劉健把胡子一捋,身體一展,四平八穩,整個人瞬間換了精氣神,他的眼睛,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劉大夏,繼而正色道:“濟之可能保證,惡法之下不生惡吏,惡吏不生惡事?”


  王鏊心裏一歎,知道劉健開始服軟。


  以他對劉健的了解,當然知道此公一言,幾乎就代表了所有人。


  他雖不知道王鏊服軟的真正原因,卻知道劉健於見識上,有著李東陽、謝遷無法逾越的大局觀。


  這個跟隨弘治皇帝,創造弘治中興局麵的大人物,已經準備接受妥協。


  王鏊恭恭敬敬向劉健行了一禮,算是對劉健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


  可他說的話,卻讓劉健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管束惡吏,乃是京察、都查院、吏部之事,刑部隻是最後的執行者,哪裏敢多言……”


  劉健、李東陽等人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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