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好師傅 壞師傅
南陽新野縣城，一家新開的油漆作坊門前鞭炮炸響。工坊主王華申，忙著招呼人進做坊裏吃開業宴。
“華申、恭喜啊，總算有了自己的產業。以後發財了，可得多照顧我的生意。”
“劉掌櫃客氣了，以後小弟的生意還得多幫襯哪。”
“那裏話，鄰裏鄰居的，自然要互相幫助。你原來的東家發帖子了沒？怎麽沒見他來？”
“帖子是發了，不過說有事過不來。”
“老陳頭這是氣還沒順過來啊，徒弟有了產業，這麽小氣幹什麽？現在這生意，四麵八方都能做，又不害怕你生意做大了，他沒飯吃，等過段時間他就能想通了。”
“希望能想通吧，不說這事了，劉掌櫃趕緊到院子裏吃席，客人們也都到了。”
王華申不想多談自己的前主家、兼師傅的事，這種事一時也說不清楚，提起來大家都不痛快。陳家的油漆作坊是老字號，他十來歲的時候，就到陳家當學徒。那個時候年景不好，能有個營生吃飽肚子都不錯了。這一幹就是十幾年，陳家的作坊熬過戰亂之後，生意迅速的變好。特別是這幾年，陝北、長安、洛陽等地的機械產業的發展更是讓陳家的油漆供不應求。
主家的生意好了，按道理來說當夥計的應該跟著能多賺些錢，起碼養家糊口沒問題吧？可是陳家人卻不這麽做，自從出徒以後，他的月錢就沒有長過。前年過年的時候，陳家一家人大魚大肉吃著，他們這些夥計還要加班幹活。年夜飯連紅燒肉都沒有，隻有兩條魚和一頓白飯以及一些豆腐之類的菜。
這活還沒有在外邊當力工的掙的多，一年下來落不下幾兩銀子到手中。那時候的王華申，都想著從工坊裏跑出去當力工去了。
就在這時候出現了個機會，陳家為了擴大生產進了一台汽牛榨油機。洛陽來的薑師傅帶著幾個徒弟過來安裝，在安裝的時候需要有人當幫手，還得學習怎麽用這玩意。王華申被派過去當幫手，因為頭腦靈活，手腳靈便，他很快學會了汽牛的使用。薑師傅見他靈性，還教了很多維修養護的技巧。
一個月後薑師傅帶著人走了，他就成了陳家專門看管汽牛的操作工。可幹了兩個月後，汽牛出了問題，有個齒輪被打了，不能工作。他知道毛病後，給陳家人說要換個齒輪，人家直接讓他自己花錢去買零件，說這是他操作失誤造成的。逼得王華申沒辦法，隻能借錢去了趟洛陽，找薑師傅工作的廠買齒輪更換。
薑師傅買給他零件以後，見他遠道而來，兩人又很投緣便請他吃了一頓飯。吃飯的過程中喝了點酒，不知不覺就聊到了他這些年的難處，尤其是說了這次借錢陪人零件的事。老薑一聽就怒了，說陳家做的太過分，他這幾年裝了這麽多機械，還真沒聽過這樣的主家。
“王兄弟，你再這麽幹下去不就廢了？別的不說，就你這學機械的靈性勁，跟著老薑我再學點本事，到那裏不拿個高工資？”
“薑哥，學機械這行好學嗎？我學了這麽些年製漆，到現在還是沒學來，跟著你學機械恐怕還得幾年功夫。”
“要什麽幾年功夫，這玩意有的人學一輩子也學不會，有的人上手就會。就你現在這水平，其實到鄉下已經能混飯吃了。你要有想法，趕緊辭了你那主家，過來跟著我幹，現在一月就能拿二兩銀子。”
麵對薑師傅的邀請，王華申很是心動，回到陳家的時候，就很想過去，不過沒有下定決心。直到過了幾天，陳家的人又出幺蛾子，說因為汽牛停產，耽誤了很多活，以後要從他月錢裏扣。聽了這話，王華申再也忍不住了，連夜收拾行李，就跑去洛陽投奔薑師傅。
人比人氣死人，到了薑師傅所在的廠裏上班，他才知道啥叫好主家，啥叫好師傅。幹了兩個月他的工錢就長到了三兩多，到了年底工錢直接成了五兩，廠裏還發了各種過節的用品，甚至多發了一個月工資。
師傅也是有什麽就教什麽，一點不藏私。出去裝機械，師傅吃什麽，他們當徒弟的就吃什麽，有掙外快的機會，師傅會叫他們一起幹，分錢的時候，也有徒弟一份。別人送的土特產之類的，做徒弟的同樣能分到。這樣的好工作，王華申真想一輩子幹下去。
可是到了年底，薑師傅卻說了別的想法。
“華申啊，咱們也得幹點其它營生，光靠給廠裏當工人掙錢不多啊。”
一年能掙好幾十兩銀子，像薑師傅這樣的技術大拿，更是能掙兩百兩以上，還不算多啊？
“師傅，咱們還能幹啥啊？”
“按道理來說，機械這個行道是咱們的老本行，靠這個行道吃飯應該沒問題，可是這行道本錢太大，咱們沒這個實力。我看做你之前的漆業倒是可行，有個幾千兩銀子就能做起個工坊。”
“可是，製漆咱不會啊？”
“你不是學了十幾年，按你的靈性沒道理學不會呀。”
“其它的倒是都能上手，唯獨製漆的配方我沒學上，以前的陳師傅根本不教這個，都是他家的嫡係，才能學。像我們這樣的，隻要發現偷看偷學，會被打殘的”
“製漆的配方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也不是難事，工部的宋尚書寫的書裏就有製漆方麵的配方，雖然是常見的方子，不過剛開始夠用了。之後的事，就是慢慢摸索，多做些實驗，方子也就摸索出來了。我看這生意咱們能做，隻要廠子開起來，銷路這塊我幫你跑，機械這個行業為師還有些門路。”
說幹就幹，過完年薑師傅立馬開始張羅這事。他拿出了自己的六百多兩積蓄，再加上幾個師兄弟一湊，湊了一千多兩。然後親自出麵擔保，又從銀行貸了一千多兩的款，開製漆工坊的本錢湊了出來。
剩下的事，則交給王華申出麵來做。在新野找了一個院子做廠房，叫了幾個以前上工的工友，幾個人按著書上的方子，結合自己的經驗，實驗了幾次後，漆便做出來了。能做出來漆，工坊立刻正式開業。
製漆工坊，王華申占三成股，是主要負責人，薑師傅和其它師兄弟們占了七成股，不過不管日常的經營，隻拿幹股，到了年底分紅就成。薑師傅除了出錢以外，還幫他拉了第一筆訂單。同時做擔保，從廠裏賒了一台二手的蒸汽榨油機，在這事上出力甚多。人一輩子，遇到這麽一個好師傅，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拿薑師傅和自己以前的陳師傅比，那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王華申默默發誓，一定要把這個作坊幹好，讓陳家人看看他這個前徒弟的本事，開業的時候，不來就不來吧，有你們後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