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高人」定風波
與眾人隨意地見過禮之後,章見(葉聞)收起楠木棺材,以繩捆紮斜挎在背後。
「這法力凝化而成的棺材怎的如實木棺材一般死沉無比,除了出場之時裝裝逼,或者本體脫力時裝裝人,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用處。」
「待我能自如控制鬼道人分身的凝結之日,且試著單單不凝結這口棺材,免得平白多浪費幾分法力。」
葉聞心中一邊吐槽黑暗空間索取法力的不合理,一邊不緊不慢地朝即將暴走的張格走去。
其實他本人也無甚底氣,只是倘若那張格真的徹底失去理智,淪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自己這方分身在他心中的高人形象也就變得可有可無。
畢竟裝高人,本就是為了張格這個可供驅使的馬前卒罷了。
既然自感陰陽微分篇的法力對其有此等狀況有大用,那麼就不妨一試。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這分身接下來試圖恢復張格神智的舉動失敗,所損失者也不過些許靈氣罷了,爭取的時間正好讓葉餘妙她們帶著自己本體遁逃。
李嫣嫣大喜過望,扯著葉餘妙衣袖連連道:「是早上那位出手救下我們的前輩,師姐我們有救了!」
見青元派眾人投來疑問的目光,李嫣嫣解釋道:「這是位高人前輩,那個可怕的鬼道修士,也是這位前輩的手下敗將。」
「那好歹是個築基境邪修,以我等實力,之所以能將他逼到如斯境地,完全是因為前輩今早就曾將他重傷。」
青元派眾人聞言恍然大悟,暗道一聲原來如此。
此時在場之人個個皆鬆了口氣,畢竟方才之境地正似絕路,幾乎無有從築基境修士手下逃生之可能。
如今絕處逢生,得高人相救,眾人紛紛大呼僥倖,喜不自勝。唯獨葉餘妙眉頭依舊緊皺,似在思考什麼。
「嘁,看來施水閣的弟子,對我這派鬼道法門的認知也是極為有限,完全低估了武者血氣對鬼道修士的剋制作用。」
葉聞心中一頓吐槽,畢竟那張格有沒有受傷,他可是最為一清二楚。
待「章見」靠近至正掙扎不已的張格身前,葉聞漸漸將主要心神放到分身之上。
他有心確定張格神志是否清醒,於是控制分身暗提內勁,以渾厚的嗓音隆隆道:「張格,你可記得貧道?」
這話在其他人聽來,自然是前輩在質問面前之人,是否記得曾為自己手下敗將的事實,咄咄逼人,端的是威風無比。
但在正與戰鬼爭奪身體控制權的張格耳中聽來,卻是天籟之音,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唯一希望。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道:「記……記.……得,您.……您.……是.……章.……前輩。」
葉聞心底舒了口氣,既然張格尚保有神志清醒,事情尚未到最壞境地,那麼就還有時間供分身施為。
運起為數不多的陰陽兩儀法力,分身章見的雙手泛起一陣玄光,向張格額前點去。
分身本就是由陰陽微分篇法力凝聚而成,一身法力自然是同源之物事,並無兩樣。
神魂之爭兇險無比,葉聞無心再以神魂介入,那樣平白在張格混亂的體內再添一份變數,同時對自己而言也是一種兇險。
是以他只用陰陽法力,滋養張格那瀕臨崩潰的肉身,以求將死氣驅逐,復原生機,讓戰鬼再無藏身餘地。
青元派柴生見狀大驚失色,道:「那位前輩是在做什麼?為何不趁那邪修走火入魔之際,徹底將其打殺?似還有心助其恢復神志?」
眾人紛紛生疑,一時間氣氛又再緊張起來。
只見那章見保持動作不變,悠悠開口道:「此時打殺這邪修,徒然教他身軀生機消散,反而助益那戰鬼壯大,脫困而出,屆時一個不小心讓其逃脫,又不知要殘害幾多凡人百姓。」
那柴生聞言一陣愧色,自己等人修為不濟,除魔不力也就算了。
這位前輩高人不厭其煩,以法力壓制戰鬼,只為護佑黎民百姓,偏偏自己還心生懷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拱手躬身告罪道:「章前輩高義,心懷平民百姓,小子不知好歹,懷疑前輩,請前輩見諒。」
青元派其餘人等也連連告罪,章見點點頭表示毫不在意,揭過此事。
唯獨葉餘妙臉上疑色更添幾分,葉聞本體看在眼裡,出言試探道:「姐姐,怎麼還皺著眉頭啊,有那位前輩高人在,我們現在安全了,你不要太擔心啦。」
見乖巧懂事的小葉子在撫慰自己,葉餘妙笑了笑,輕輕撫著葉聞腦勺,令他輕眯著眼,極為享受。
只是葉聞那笑眯眯的眼中深藏著一股冷色,心底快速計較起來:「這便宜族姐已是對我這方分身心生懷疑,以後還少不免以分身和她接觸的時候,看來要找個好機會下得幾劑猛葯,好教她打消疑慮。」
此時,張格已是不再獻祭生機血肉,化作供那戰鬼驅使的死氣血氣。
但已然尾大不掉的戰鬼,此刻坐擁龐大死氣,正肆無忌憚地侵吞著張格身軀內剩餘的生機。
本來張格神魂已是龜縮一處,苦苦壓制著那逐漸狂暴肆虐的戰鬼,此時感覺到兩股同出一源,但截然相反,更為玄妙深奧的法力融入體內。
一股精純無比,一股駁雜繁多,均有如涓涓細流。
葉聞控制法力,緩緩梳理著張格的周身氣機。
那濁黑之氣,一經入體,就任其匯入了周身死氣之中。
本來帶著死氣一路攻城略地的戰鬼,有如耗子見上貓,躲藏在死氣之中瑟瑟發抖,不敢如何動作。
而那些死氣有如臣子見到君王一般,紛紛安靜起來,不再肆虐,停至一旁等待差遣。
清白之氣則一意補益著張格受損的神魂,頓時讓他覺得沐浴在溫暖陽光之下,好不舒服。
之所以不直接以清氣助長其生機,是因為葉聞自忖此方分身法力尚嫌太過淺薄,直接輸送的話分身崩潰也無法驅逐乾淨他的死氣,不如先行穩固張格魂魄,助其壓制戰鬼。
更何況,以陰陽微分篇的奧妙,驅逐死氣也並不是只有硬生生以生機強頂這一法子。
見張格受損的神魂緩緩穩固下來,戰鬼也漸漸趨於平靜安定,葉聞調動陰濁之力,引領著海量死氣在張格的竅穴中運走起來。
每走過一分竅穴,死氣便有一絲被分離出來,留在經過的竅穴之中。
那一絲死氣在竅穴中安家落戶,少頃后竟化成了一絲精純無比的生機,滋養著受損的竅穴。
控制法力如此這般在張格體內走得數個周天,那本來森然的死氣被化去大半。
而戰鬼一退再退,藏身空間一再縮減。此時混雜在剩餘的死氣之中,雖不敢還擊反抗,卻也在苦苦抵禦著葉聞的轉化。
在替張格行經走脈,運轉死氣的過程中,葉聞受益不少,法力控制的本事逐漸變得精微細緻。
他有心再堅持片刻,盡量利用這難得的實驗空間,去嘗試自己在修行中一些不敢嘗試的想法。
但計算著轉化速度,和掂量張格體內剩餘的死氣,葉聞頓時為難起來。
「接下來將剩餘死氣緩緩化去,有如溫水煮青蛙般滅殺戰鬼,讓其在不知不覺中消亡,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法子。」
「但我這方分身法力消耗逐漸不支,可堅持的時間已是不多,不足以將死氣盡數化去。」
此刻張格狀態已是漸漸恢復過來,接下來讓他自行運轉玄功,控制死氣也不是不可。
只是葉餘妙、青元派等人可就在一旁看著,尤其是那葉餘妙,本就有了幾分懷疑,此時再作可疑之舉,無疑坐實身份。
葉聞有心再以章見的身份參與秘境探索,是以章見這個身份絕對要保持正派來路,不能輕易和張格這等邪魔外道扯上關係。
「早上在對上張格時,自己這方分身似是對鬼魂有著莫大的壓制之力,不若將它放出,鬧出些許動靜再行滅殺,好藉此機會放走張格,一舉兩得。」
心底有了打算,葉聞與張格溝通起來。
方才替他梳理死氣的這會功夫,葉聞已是學得了法力的精巧運用,將法力凝聚成線,向張格傳音道:
「你這小子好生大膽,此方鬼道合身之法如此兇險,你竟以區區築基境界,就敢強納三階巔峰戰鬼入身,就不怕自己被戰鬼吞食,化作不人不鬼的活死人?」
張格連忙迴音,道:「小子魯莽行事,險些命喪鬼口,幸得前輩相助,撿回了條性命。」
「只是小子現今壞了前輩大事,萬死難辭其咎。小子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還請前輩示下,好給小子一個贖罪機會。」
張格心思玲瓏,早就清楚這位章前輩有心與自己保持距離,似乎在圖謀什麼大事。
如今自己遇險,逼其不得不現身相助,心中既慚愧,又是感動。
「只要能助前輩大事,我即使棄得此身性命又何妨?」
葉聞繼續道:「哼,雖是有些麻煩,但又不至於壞了吾的大事,你且寬心。」
「稍後你直接逼出戰鬼后,便逃離此地,我以處理戰鬼為由,不對你出手,如此便可打消這幾個正道小子的疑慮,你可明白?」
張格連忙道:「前輩,那戰鬼經吾長期祭煉,方留下了不少暗門供我控制,若果貿貿然放出,恐怕其更添幾分殘暴兇狠,恐於前輩不利啊!」
葉聞冷哼一聲,道:「那什麼勞什子戰鬼,也就你這等修為不濟之輩看得上眼。」
「區區三階巔峰,我尚且不放在眼裡,反掌間就可將其泯滅,你且按吾之言行事吧。」
張格聞言連連稱是,馬上配合葉聞法力將戰鬼連同大堆死氣逼出。
忽然,這個眾人眼中玩脫了的邪修頓時來了精神,不復方才那等死氣沉沉的狀態,他一個翻身,一記似重實輕的摧魄鬼掌打出,藉機脫離了章見的法力接觸,笑道:
「桀桀桀,老夫要走了,你們且陪這戰鬼慢慢玩吧,哈哈哈哈。」
說罷,身軀消散在一片灰黑煙霧之中,沒留下絲毫蹤影。
那戰鬼一經脫身,本還震懾於葉聞分身的那種至高無上的死寂氣機之中,不敢如何動作。
有心立威的葉聞馬上收起分身之上的氣勢,戰鬼便隱去身影,不知躲到哪去。
葉聞心底冷笑,嘴上卻大喊一聲:「不好,那邪修陡然放出戰鬼,我一時不察,遭了反噬兼被偷襲,需調養幾息時間,大家小心!」
為了讓戲演得更為逼真,葉聞甚至控制分身吐出一大口法力演化而成的鮮血。
不讓戰鬼造成些許殺傷,待會打殺戰鬼之時,眾人怎知自己這位前輩高人的勞苦功高?
脫困而出的戰鬼也懂挑軟柿子捏,縱使王虎和那死士頭領受得重傷,那周身瀰漫的血氣也不是他可以輕易突破的。
於是,離眾人稍遠的何昌明、舒文松和幾個死士等人,就成為了戰鬼的目標。
「啊!前輩救命!!!」方從張格法術中脫身出來的何昌明、舒文松等人,此時正被戰鬼襲擊,徒勞地抵擋著戰鬼撕咬。
只是戰鬼本就是無形之物,所謂撕咬也是以死氣侵蝕生機,爾後大口吞下化作本源之力,尚未修習到搬血境的武者又怎抵擋得住?
王虎稍稍直起身子,看著舒文松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大呼幾聲:「過癮,過癮!咬得好!」后便昏了過去。
那死士頭領倒是往回奔走,意圖救援自家管事,只不過戰鬼此時帶有張格的小半死氣,靈活無比,每每見那死士頭領放出氣血時,就匿起身形,收起氣血時,又出來肆虐撕咬眾人。
一時間,死士頭領消耗血氣倒是巨大,卻依舊摸不得戰鬼絲毫。
見章前輩面若金紙地急急忙在那行氣調息,葉餘妙心底疑慮消了幾分,專心和眾人一同以法術試圖擊滅戰鬼。
眾人徒勞少頃,依舊是毫無辦法,只能望著戰鬼肆虐,那何昌明和舒文松等人已是被啃成一副白骨。
見火候差不多了,葉聞便開始立威。
「哼,小小戰鬼,在貧道面前也敢逞凶?」
控制分身飛掠而至,放出周身死寂氣勢,那戰鬼頓時從黑暗中現出身形,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還不跪下!」
戰鬼馬上五體投地,頭也不敢抬起,猶自在那等候發落。、
「念你也是遭受邪道禁錮,我且助你解脫罷!」
兩儀法力自指尖流轉而出,戰鬼毫不反抗,任由一身死氣被剝奪乾淨。
鬼物頓時無了依憑,化作一個青色老者虛影,向章見鞠了一躬,消散在空氣之中。
章見負手而立,望著何昌明和舒文松的屍骨連連搖頭,自責不已。
好一個悲天憫人,慈悲為懷的濟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