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武者廝殺,影帝就位
天空月明,自然星稀。但張格知道在頭上那片無盡夜空之中,看不見的地方里正有數不清的星辰熠熠作閃。
世間的驚才艷艷之輩也大抵如此,身懷絕世之天賦,卻遺憾埋沒於世間紅塵。
如今,張格親眼見到了一個鬼道法術的天縱之才,並且他還親口點醒了走上修行歪路的自己。
一時間有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彷彿就連周身氣脈都通透了幾分。
他看著這個小娃娃,思忖道:「不愧是章前輩有意培養為道統傳承之人,這等天賦,縱然是我也遠遠不能及至。」
葉聞只以為張格肯跟著自己,只是為了求得更高深的鬼道法術傳承,是以他一直想展露這方面的見解,以求壓服張格。
張格有這方面的圖謀不假,但葉聞不知道的是,這個踏上修行道路十二年的築基境邪修之所以如此在乎鬼道法術的傳承,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他想幫助更多的人。
當年妻女在自己懷裡死去,眼白白看著她們魂靈消逝在空中,張格這輩子都記得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是以踏上修行之路后,他曾立誓,定要以鬼道法術助得更多無辜凡人死魂。
助死人償遺願,助死人聚團圓。。。
至於下面那些廝殺的武者死魂?這與我何干!?
既然踏上江湖路殺人,就該有終會有一日被人所殺的打算!與其消散白白浪費,還不如拿來煉成幽魂死靈,助益修行。
如今被葉聞點明了今後修行方向要以茅山屍鬼統御真經為重點,張格忽然覺得前路明了了不少。
「我本來只想著好好辦完這趟差事就向那章前輩討賞。如今看來,前輩定然是無暇過多指點的。」
「但這小娃娃既然能作為前輩的道統傳承人,在他成長起來之前做個護道人似乎也不錯?」
張格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先前在西南邊境自稱鬼道宗師,沒想到今後可能要多向這小娃娃討教了。
但他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只要鬼道法術能大成,向誰討教都不是問題。
剛剛葉聞洋洋洒洒地引經據典,搬出茅山屍鬼統御真經中的不少理論來貶低張格,心中一陣舒暢。
見身旁這老小子一言不發,葉聞還擔憂自己用力過猛,打擊到了他的自信心。
拍了拍張格肩膀,道:「老張,你也不要太自卑,修行十二載就已築基,雖然只是以陰靈鬼氣強行凝結的「偽道基」,但好歹實戰鬥法毫不遜色於那正兒八經修行築基的不是?」
「這等天賦已是比不少世家宗門中的子弟要好了。」
見葉聞忽然出言安慰,張格方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剛出神失態。
他擺了擺手,沒好氣道:「什麼叫偽築基,你這是贊我還是踩我呢?」
葉聞嘿嘿一笑,不再言語,與張格一同關注起戰局變化來。
那王虎激發血氣之後,死士漸漸被他殺得一空,只是周身也添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刀身上雖仍有陣陣虎嘯低吟傳來,但聲音中卻夾帶著一絲虛弱之意,彷彿一頭舔著傷口的猛虎。
虎影刀芒乃王虎周身血氣所化,苦戰後血氣有所消耗,威勢漸漸回落。
二十個死士,能站得起身的只有四個,均已經退開些許距離,猶自戒備著那頭人形猛虎。
其餘則躺在地上,不是斷開兩截,就是胸腹被掏出一個大洞,有些尚未死透的在那無意識地呻吟著,似是痛苦非常。
「舒文松!這麼多人都保不了你,你今天死定了!」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鮮血,王虎嘴角勾起攝人冷笑。
雖此刻周身血氣已難復巔峰狀態,但他戰意更為高昂。
混跡江湖這些年來,王虎身經大小戰鬥數十次,這種狀態對他來講僅僅只是個開始罷了。
畢竟受傷的猛虎最拚命,最危險。
見王虎還有餘力在那叫囂,何家的帶隊管事何昌明頓覺顏面大失。
他皺了皺眉頭,向那死士頭領道:「還不出手,人都快死乾淨了!」
方才他就多次催促死士頭領出手圍殺,但均被以時機未到為由拒絕。
屁股決定腦袋,二人身份不同,所考慮的層面也自然不同。
那死士頭領只知道自己收到的任務是無論如何都要格殺王虎,為何家出一口惡氣。
而對面的青元派仙師又有言在先不會輕易出手,拿到信物之後更是會直接離去。那麼自己手裡可打的牌就只有麾下這二十個死士。
故此他在自知實力不如王虎的前提下,只好遲遲不肯出手,任由麾下死士犧牲,為自己帶來更多勝算。
但何昌明卻不如此作想,如今他帶隊辦事,需自然是求犧牲最少的人辦妥,功勞最大。
倒不是他心性仁慈不忍屬下白白丟了性命,而是那些武者死士蓄養極之不易,每年不知要耗費家族多少錢財資糧。
死得越少,就相當於為家族節省了越多得錢財,這不是功勞什麼是功勞?
只是現今麾下死士已經死得七七八八,那死士頭領再想忍耐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站出幾步,倒持短打雙刀,身影微微彎曲下探,雙臂左右一伸舒展而開,輕微晃動間彷彿一條伺機出擊的陰狠毒蛇。
一陣血氣幽幽地自死士頭領身上冒出,一條毒蛇虛影陰陰盤纏在其周身,吐著冰冷冷的蛇信子。
如果說王虎升騰起的血氣是熾熱剛猛的,附近的人靠近都能感受到一股股熱浪襲來。
那麼死士頭領引出的血氣則是冰涼陰暗,周圍的人彷彿置身於一處陰冷恐怖的亂葬崗。
對峙半晌,那死士頭領徒然發動。
沒有絲毫的聲音動靜,他身形貼地,以一個詭異難料的角度向王虎射去,遠遠望之有如毒蛇,陰毒詭秘無比。
見面前來襲之敵人使的是主攻下三路的武學,王虎不敢有絲毫輕視。
他的刀法講究大開大合,是堂堂正正的霸刀,遇上這種詭秘的奇門武學,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對待。
「鏘!」
二人交手處傳來兵器的金鐵交加之聲,原來是死士頭領貼地射出直取王虎下盤,那王虎紮起鐵馬落地生根,不閃不躲,用長刀直撩而去。
一寸長一寸強,那長刀還未掃至,其上的血氣刀芒就已經滾起呼呼虎嘯風聲。
死士頭領自知再不變招的話,還未待能割到那王虎的雙腿,自己就先被開膛破肚了。
一瞬間由動至靜,死士頭領半途中硬生生停住身形,毫無生硬勉強,就如一條毒蛇撲咬而出后陡然停住蛇頸,控制自如。
雙刀一架,堪堪抵擋住那直撩而來的長刀,死士頭領正欲借著刀力後退身形拉開距離。沒想到那王虎冷哼一聲,鐵馬放鬆后雙腿發力,長刀改撩為捅,向著他推來。
死士頭領被推得節節後退,漸漸逼近了一處山岩邊。
見得再無退路,死士頭領一個旋身,雙刀貼著王虎得長刀盤旋,打蛇隨棍上。
王虎見狀冷哼一聲,不打算給他貼身短打的機會,長刀回拉割起一串火星,側步一滑便讓死士頭領得打算落空。
其後王虎一直仗著兵器之威,試圖壓縮對方閃轉挪騰得空間,硬生生逼死對方。
但那死士頭領也不是易於之輩,每當王虎即將把他逼上地形絕境之時,他總是能以一個扭身從不可思議的間隙之中脫出身形,繼續與之纏鬥。
死士頭領也嘗試過幾次突破王虎的刀光防禦圈,但均被屢屢化解。
一時之間,二人誰也奈何不了誰。
猛虎搏毒蛇,武者生死斗。
一個熾烈,一個陰暗;一個大開大合,一個靈巧詭秘。
葉聞在鬼雲之上看得仔細,大覺過癮。
修士間的鬥法往往是高來高去的法術比拼,而武者廝殺則更為血腥慘烈,稍有不慎就是斷手摺腳,腸穿肚爛。
「難怪前世那麼多人喜歡現場看自由搏擊,這種遊走於生死邊緣的畫面,最是能勾起旁觀者骨子裡的血腥慾望。」
張格則嘖嘖讚歎,道:「這兩個武者皆好生生猛,似乎兩個都能成那上好屍材,不知揀選哪個是好?」
葉聞沒好氣道:「這還用選嗎,於你來說毫無疑問是選那王虎作屍傀啊。」
張格有心聽聽他的見解,繼續請教道:「葉公子,願聞其詳。」
葉聞悠悠道:「你是修鬼道法術的,最擅各種隱秘詭異手段,但正面搏殺卻略差幾分。」
「那王虎虎背熊腰,膀大腰圓,無論是作守御之用還是牽制敵手,皆好用無比。」
「而那死士頭領則大不如他。」
接下來的話葉聞硬生憋在心裡沒說:你是輔助型法師啊!選寵物選職業居然還在糾結戰士和刺客選哪個?專業點好不好啊!
當葉聞心底大加吐槽之時,那鬼娃娃在死氣鬼雲上張開雙手跑來跑去,一刻也耐不住寂寞。
不時雙手扶著鬼雲邊緣,將小頭往外探出,看底下王虎與那死士頭領廝殺。
鬼娃娃看得入神,見廝殺越發激烈,二人皆險象環生,忍不住驚呼一聲,下意識以手掩嘴。
只是它本就將半個身子探出死氣鬼雲,此時用以掩嘴的一雙白胖小手本是扶著邊緣保持身體平衡,如此一來,這傻乎乎的小鬼眼看就要往外掉去。
葉聞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撈住,將它救了起來。
輕輕彈了彈鬼娃娃的額頭,那小鬼吃痛之下咿呀一聲。
葉聞大覺有趣,向張格問道:「老張,這娃娃做得不錯啊,栩栩如生,偏生又活潑可愛。」
張格白了葉聞一眼,道:「自然栩栩如生,這裡面本就有一個女娃魂靈。」
葉聞頓時發作,慍怒道:「老張,你怎麼練鬼道法術我都沒意見,可是她只是個小女娃啊,你就要把她煉成鬼偶,即使是修行,也要講點底線吧?」
張格聞言倒是心中一暖,他修行鬼法多年,第一次碰見既通曉鬼道法術,而理念又與自己相合的。
見葉聞一副自己不作出合理解釋,就不放過自己的神色,張格心中一陣欣慰。
他的思緒彷彿飄向遠方,悠悠出言道:「那女娃娃被遺棄在某條小村的村頭,只是當時正值飢荒,村民們家中都無甚餘糧,又有誰敢多管閑事抱走著女娃?」
「於是,這女娃娃就在村頭大榕樹下活生生被餓死了。」
「死後魂靈不散,逢人就奶聲奶氣地問知不知道她的媽媽在哪裡。雖是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也把一眾村民嚇個半死。」
「後來我路過此村,便將它收了,問她到底有何遺願,以至於留戀著這人間不肯散去。」
「原來,那女娃娃只想再見她媽媽一眼,問問自己哪裡做得不好,以至於要遺棄自己。」
「她還和我說,知道了錯在哪裡之後,自己一定會改正,以後再找媽媽的時候,應該就不會被丟掉了。」
葉聞聽得前後因果,看看那抓住自己衣擺晃來晃去的可愛鬼偶,頓覺一陣心酸,道:「可是找到她那狠心的媽媽了嗎?」
張格搖了搖頭,道:「不曾,我只好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定期以陰氣餵養。」
「只不過她生前本性純良,即使被如此對待也沒有化作怨念極深的冤鬼,縱然以陰氣滋養,也只不過剩幾年好活罷了。」
葉聞此時已是聽到眼眶泛紅,下意識緊了緊懷抱中的小鬼,那小鬼被溫暖懷抱包裹,肉肉的小臉上泛起幸福的笑容。
張格見狀笑了笑,向葉聞出言道:「看來這小鬼挺喜歡你,以後你就多和它玩耍吧。」
葉聞輕輕揉了揉小鬼腦袋,惹得它咯咯發笑。
忽然,一縷幽魂飄至張格面前,張牙舞抓地向他說著陰司鬼語。
聽罷,張格眉頭一皺,道:「有兩個修士正靠近此處,應該是你那便宜族姐和她師妹,見找你不到,又聽到了此處打鬥動靜,趕了過來。」
葉聞哈哈一聲,道:「正好,我先睡上一覺。」
張格不解,道:「你怎生還有心思睡覺,等你那族姐來了,你怎麼向她們解釋和我這個邪魔外道廝混在一起的事?」
葉聞翻了翻白眼,道:「那自然是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被你這邪道劫走。你演技可要逼真些許,接下來的戲份就交給你啦,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