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陰陽奧秘,含怨戰魂?
張格那張法力形成的灰黑鬼臉表情怪異,意味深長地看了葉聞一眼。
這娃娃不過總角之年,對自己的鬼道法術猶不懼怕,這等膽量已經實屬難得。
可怕的是十歲之齡已有一肚子的陰柔禍水,這就開始算計起自己剛認的族姐了。
說話如此老氣橫秋,看來那位背棺前輩這些年來一直將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連口氣都有了幾分前輩的神韻。
咦?等等!豈不是說明這小娃娃與前輩關係匪淺吶!指不定就是那位前輩的道統接班人!
想到這裡,他那剛升騰起的火氣徹底消解。
畢竟自己也算是得了那位前輩的傳承而踏上修行之路,眼前的小娃娃不正是自己半個師弟?
對師弟多幾分忍讓包容,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算丟人!
至於那背叛了自己偷偷殺人採集生魂的開山大弟子,張格早就將他拋諸腦後了。
換上自認為慈祥溫和的神色,張格控制鬼面低聲細氣道:「那便依葉公子之言吧,明日我就伺機行事,嚇唬一下她們。」
看著那明明是森然詭秘的黑氣鬼面,五官卻露出比冬日陽光更溫暖的神色,此等反差讓葉聞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老小子又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麼,自我催眠認下了如今作為一個總角小兒打手的事實。
且不管他想到了什麼,總之聽話就是好事,省下了找機會凝結築基分身打壓他的功夫。
其實葉聞極為欣賞張格這個才修行了十二載的鬼道邪修,有心將他發展為能說心底話的僕從,是以不介意和他說些鬼蜮伎倆算計之事。
這種欣賞來自於兩點,其一是他極為出眾的術法理解。
在雕像中翻閱張格的修鍊記憶得知,這個十二載就突破築基境的男子,在鬼道法術之上的鑽研極深。
傳承自雕像中的鬼道法術,一概被他修習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對於每門法術應用中法力的虛實變化、漲起回落、和主流道法間的生克關係,還有怎樣以不同的法術相互組合對敵、自身各種不同的狀態之下該用何種法術對敵等等皆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在小璧村之中,張格隨手以一門「鬼氣穿堂風」就破去了葉餘妙和李嫣嫣全力出手的殺招。
表面看來是以築基修為欺人,實則不然,裡面的門道細究起來足可見其術法天賦之卓絕。
「鬼氣穿堂風」只是一門以蓄養的死氣拂過對方竅穴,使敵手暫時陷入回氣緩慢境地的限制型法術。
此法極為簡單,葉聞如今身化鬼道分身也能隨手使出。
但當葉餘妙和李嫣嫣正欲全力出手拚死一戰,使出殺招之時,張格便洞察到了她們當時法力在竅穴中的運用分佈。
待她們法力運轉到最為磅礴沛然之時,鬼氣穿堂風拂中幾個關鍵竅穴,二女氣機稍稍凝滯,就導致了幾處法力運轉的不同步,道法失敗反噬,整個人失去氣力,再被張格靈壓彈飛出去。
當時葉聞已經身化鬼道分身,對周遭的死氣感知變得極為敏銳,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全過程。
而另一個欣賞他的理由,則是張格這個看似邪氣凜然的鬼法修士,骨子裡其實是一個極重情義的男子。
這一點,從他多次在修鍊之時憶起妻女,默然泣不成聲就可看出。
葉聞則從來信奉信奉利益加上信義牽絆,雙管齊下方能養出最忠心的下屬。
能打,有想法,重情義,這等適用型小弟,他收定了。
正所謂上將者將將,這個他心中內定的第一號小弟,將來可不止保鏢一個用途。
例如將他收服之後,以背棺鬼道人的身份出現,指點他修行為名,偷學他法術造詣為實,豈不美哉?
望著那張栩栩如生的鬼面,葉聞心中興奮地道:將來鬼道分身的修行,就要靠你這個假弟子真老師了。
他心中如此作想,臉上卻依舊平靜無波,冷冷地道:「此事你需上心,控制好火候,倘若逼迫過甚,惹得他們施水閣不參加秘境探索也要撲滅你這魔頭,事情就好玩了。」
張格鬼面嘿嘿一笑:「請公子放心吧,度量人心尺寸,也是那位前輩修行理念中較重要的一環,這一點老道自問還是略懂一二的。」
葉聞心中大覺嘲諷,按理說張格的鬼道法術是自己(鬼道人分身)所創,但反而自己要想方設法去向張格學習。
只不過他卻有信心以鬼道人分身牢牢打壓住張格。
葉聞身化鬼道分身之時,雖然對術法一竅不通,但那種對鬼氣死氣的靈妙親和和感知,還是遠遠勝於張格的。
這就像假如有個現代高中生,穿越到工業發展較為簡陋的年代,跟工廠負責人說你們要搞流水線生產,要搞標準化,搞自動化。
對方自然被你那種超前的思維理論深深折服,將你當作一個工業大神看待。
但若果要你磨個螺絲,就兩眼一捉瞎了。
葉聞打了招呼,示意正要離去。他已是出來片刻,再不回去的話恐那施水閣二女生疑。
鬼面緩緩消散在空氣之中,周遭漸漸歸為寧靜。
待得又再一人獨處,葉聞不禁生出些前世遺留下來的惡趣味想法。
「升級打怪撿寶貝,山洞學院拍賣會,難得穿越過來,怎能不全試個遍呢?」
「今晚先升級,過幾天便是去秘境打怪撿寶貝了。」
。。。。。。
順著來路找到葉餘妙和李嫣嫣,將她們引至自己找到的宿營地,搭起火堆,數人便靠著附近樹榦大石和衣而睡。
葉餘妙和李嫣嫣輪流守夜,「毫無修為在身」,又是小孩的葉聞則無須參與。
而他則毫無照顧女子的想法,反樂於自得清閑,任由兩個如花似玉的仙子替自己熬夜,緩緩將意識沉入了黑暗空間夢境之中。
沉神、活氣、走脈、化生、蓄元、歸藏,此乃尋常練氣功法離不開的六大法門。
通俗地講,就是集中精神、讓真氣跑起來,還得順著經脈的道路來跑,然後越跑越來勁兒,最後讓真氣們集合起來,回到該待的地方去六個步驟。
此界中的各式功法,說到底無非是氣機順著特定經脈運走一個個的小周天,小周天又構成大周天的真氣運走過程。
本質上來講,都講究從一個起點開始運氣,在一個終點結束運氣。
而陰陽微分篇中對此等觀念卻作出了駁斥。
「夫言始者必有終者多矣,混而齊之,非通理矣。」
陰陽微分篇的氣脈運走路徑,始於每處,而又終於每處,不提倡聚提真氣按順序去遊走經脈竅穴。
而是將真氣揉成絲絲縷縷,分佈存在於已經打通的特定經脈竅穴之中,前後相連,似靜實動,氣息衰微處也可能是旺盛之處,反之亦然,正是:
「謂夏必長,而薺、麥枯焉;謂冬必凋,而竹、柏茂焉;謂始必終,而天、地無窮焉;」
「謂生必死,而龜(神龜)、鶴(靈鶴)長存焉。盛陽宜暑,而夏天未必無涼日也;極陰宜寒,而嚴冬未必無暫溫也。」
所謂陰陽微分,其實就是陰中帶陽,陽內藏陰的理念。
這不僅是指陰屬性法力和陽屬性法力的相互抱玄,更是指萬事萬物一體兩面,相互依存,並無絕對性,只有相對性的理念。
此一理念貫穿在陰陽微分篇的整個修行體系之中。
隨著愈發沉浸在修鍊之中的玄妙,葉聞對陰陽微分的概念逐漸清晰起來。
那絲絲縷縷的氣機悄然壯大,無聲無息,卻在平靜之下藏著洶湧波濤。
彷彿春日裡石縫間生出的一棵嫩芽,雖稚嫩無比,卻力破堅石。
。。。。。。
山林中月上梢頭,清清冷冷的光華灑落大地,驅散了些許黑暗帶來的寂靜。
篝火邊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和衣而睡,臉上儘是滿足安然,兩個如仙美眷則坐於稍遠處,二人百無聊賴地說著悄悄話,不時捂嘴偷笑。
整個畫面看起來協調和諧,獨有一份夜晚死寂中的人氣生機,風景獨好。
而不遠處的山路之上發生的一場追堵截殺,正正是應了那句:月黑天風高,正值殺人夜。
一個衣盔帶血,頭髮散亂的雄壯男子亡命奔逃於狹窄山路之上,身後是來勢洶洶的追兵。
忽然,前路閃身出三個身著玄色長袍,腰佩青色葫蘆的道人,周身氣機溫靜如水,生生不息,正是三個練氣期修士,攔住了男子的去路。
「是青元派的仙師,果然。。。還是逃不過了。」
此刻他身前身後皆有追兵堵截,已是陷入九死一生之境地。
男子高近一丈(周朝標準),生得虎背熊腰,雙臂粗壯孔武有力,此時提著一口寒光厚背大砍刀,身上插著幾支斷箭。
眼見前有道人攔截,後有殺手圍堵,他毫無驚懼之意,面色平靜,反倒是一身戰意節節上升,似是準備要在這重重堵截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殺手頭領見那男子似有突圍之意,伸手將一人從殺手群中推出來。
那人被頭領取下面罩,后神色古怪地看著那威武男子,卻一直躲閃著他的目光。
那威武男子借著月光見清此人面貌,頓時目眥欲裂,面上充血泛紅,七竅生煙,正是憤怒到了極點,他怒吼道:
「舒文松!!!!原來是你這小人,罔顧你我多年兄弟感情,背叛於我,你定然不得好死!」
那舒文松卻始終不敢與他對視,低聲細氣喃喃道:「王虎大哥,我也不想的,此次點名要你人頭的是歸臨城何家,那可是歸臨城第一大武者家族啊!」
「我。。。我只是想活下來啊。」說著,舒文松偷偷抹去那奪眶而出的淚水。
王虎此際激憤烈盛,他方才猶在冷靜尋找殺出重圍的契機,但此時此刻他已不作此等打算,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手刃舒文松這個叛徒。
王虎是江湖走馬的武者,多年闖蕩之下,身邊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之人,一直干著走鏢護衛、探險尋寶的活,賺取修鍊武道所需的外葯。
那舒文松就是王虎團隊中的一人,因他年紀最小,大家都對他極為照顧。
某日,王虎得知大夏有不少仙家洞府集合到了歸臨城,似是要聯手開發探索某處秘境。
他聽說三大宗門放出了幾個准許進入的資格,便打算帶著兄弟們爭一爭這份機緣,舒文松自然也在其中。
那秘境可供多人進入,主事的施水閣、神橋門、蝕月劍宗三大修真門派一合計,決定放出數量有限的信物,供歸臨城附近的修行勢力爭奪,獲得與他們一併進入秘境探索的資格。
見大夏皇朝的三個一流仙家洞府肯分出嘴邊的幾口肥肉讓大家吃點葷腥,一時間歸臨城附近的各大修真勢力、武者家族沸騰了起來,爭奪這少數的幾塊香餑餑。
事實上三大修真門派哪有如此好心?
一來是來之前低估了秘境的承載人數,是以這三家盡數進入之後尚有承載餘地。
二來是自己門派雖是大夏皇朝中數得上號的三家勢力,但遠道而來拿走別人地界上的寶物,你能保證那些個地頭蛇宗門不會心生怨懟?
三來,秘境之中雖寶物多多,但也危機重重,不找些聊作炮灰的替死鬼,自己這三大宗門的天之驕子哪裡經得起損失?
只是這等陽謀算計,歸臨城包括王虎在內的各大勢力不是看不透,而是實在止不住貪念,不肯放過機緣。
於是,這十數日來,歸臨城附近便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那偶得了信物的王虎團隊,歷經幾次慘烈廝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了王虎與舒文松二人。
眼見兄弟們漸漸離去,王虎也沒了探索秘境的心思,只想將信物賣與其他勢力,換來錢財與舒文松一分,便離開此處傷心地。
豈料一直與王虎素有仇怨的何家痛打落水狗,借著王虎樹倒猢猻散的機會,收買了舒文松套取出他的行蹤,一路追殺至此。
王虎情緒愈發激憤,周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連遠處的殺手都能聽到他心臟噗噗起搏的有力聲音。
所有人都無察覺,漆黑的夜空中飄浮著一朵灰黑色鬼雲,內里惡鬼張牙舞爪地互相撕扯,承托著其上的一個神色陰沉、顴骨高聳的老道。
摸了摸不長的鬍鬚,張格道:「嘿,大半夜的來了點節目,有意思。」
他自袍袖中掏出一個紙紮小人,輕輕一吹,那小人便活了過來。
巴掌高大,扎著衝天辮,粉雕玉砌的一個女娃娃小鬼,好不可愛。
「去,通知葉公子,這邊將有寶物出世,讓他不必擔憂,我自為他奪取而來。」
那小鬼微微作揖,跳下鬼雲,在沒人看到的陰影中吱呀吱呀地一步一步往葉聞那邊跑去。
張格從不殺害無辜奪取生魂,是以他那大弟子與之理念不合,叛逃而出。
但倘若遇到有死於非命的冤魂,戰鬥廝殺之中死去的怨魂,他卻從來不會浪費
「那個叫王虎的,怕是能凝結出含怨極深的戰魂啊,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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