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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間日暮七星現 第16章 最後的玄甲神策

  殺破狼縱橫江湖的時候,七殺曾經數落過破軍:

  “你的箭術不錯,隻可惜太沉不住氣了。要知道對手很可能利用你情緒上的波動,找到你的破綻。”


  如今項北不再數落蘇蘇,倒是蘇蘇一路上沒少嘮叨項北,


  “老實待著,小心受傷,對破蠱之事要保持信心……”。


  蘇蘇一聽到盲眼老道說出白首山的名字,雙目都放出光來,項北看了,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心說,蘇蘇,你可長點心吧,這老道素不相識,他說什麽聽聽就好。


  “老爺子,你知道白首山?”


  “嗯。”老花子似乎對蘇蘇的反應了然於胸,手指撚著稀稀拉拉的幾根山羊胡子,洋洋得意的故弄玄虛,並不打算說下去。


  “那你認識去白首山的路麽?”


  蘇蘇心中隻惦記著白首山,完全忘了剛才這個一身臭味的叫花子還讓她心生憎惡。


  老道一臉得意的神情,


  “別看我眼睛看不見了,去白首山的路可是比別人都更清楚的。白首山是上古仙山,不僅被北荒部落限為禁地,山上的山精野怪也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突然,老道還躬身低頭,壓住了聲音,衝著蘇蘇勾了勾指頭,一副神秘的樣子。


  蘇蘇不知有詐,把頭湊了過去,隻聽花子故弄玄虛的說,“去白首山的路會自己不斷生滅幻化,即使按照外人的指引,也是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的。”


  “那道長您能找到登山之路嗎?”老道的說法讓蘇蘇有點擔憂。


  “我啊,靠它就行了。”說著,老道揉了揉鼻子,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咦,什麽味兒,這麽香?啊,姑娘,是不是你離我太近了?”


  蘇蘇這才發現這老花子本來就沒安好心,自己被占了便宜還無話可說,氣呼呼的揚起馬鞭抽打在拉車的馬兒身上,馬兒吃痛,噅噅的昂首鳴叫了起來。


  ……


  從北門衝入鄴城的遊騎兵也在不斷的抽打著胯下的坐騎,但是這些訓練有素的軍馬並不會昂首鳴叫,反而更加沉默的低頭狂奔。進入鄴城北門前,遊騎兵們就各自選擇了手上三匹戰馬中最順手的那一匹,而留下了其他兩匹放置城外備用。


  這是遊騎軍進入戰鬥狀態的標誌。


  三百匹戰馬魚貫而入,前麵是已經摸清門路的探子帶路,後麵有二十多騎自動停留在城門附近戒備,保護大隊的退路。而遊騎國的二皇子窩別台,和之前無數次戰鬥一樣,隨著遊騎軍們一起,揚起鞭子策馬狂奔。


  情報顯示,鄴城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善戰的窩別台卻不知道,鄴城不設防,但她也有自己的堅守,隻因守備之力過於單薄,這單薄的力量留給了最需要的地方。


  而此番遊騎軍劍鋒所指,正是鄴城內最重要的地方。


  遊騎軍馬隊的鐵蹄踏破城內的寂靜時,已經觸動了城內的暗哨,等到確認這批馬隊是衝著長孫府去的時候,憑空一聲尖嘯著的響箭,嗖的一聲撕裂了遊騎軍頭頂的天空,直奔長孫府方向飛去。


  訓練有素的遊騎兵們知道這是觸發了城內暗藏的警戒了,但是整個馬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遊騎軍們紛紛騰出手來,握住了各自的短弓。


  遊騎兵的短弓是在長弓的基礎上改造而來,弓身比一般的弓箭短了一半。雖然限製了弓箭的射程,但是便於攜帶和提升速射。配合遊騎軍馬的奔跑速度,即使與長弓方陣對射也絲毫不落下風。鐵鷂子那樣的重甲騎兵速度緩慢,更是這些遊騎兵的箭靶。


  凶神惡煞般的遊騎洪流在鄴城或寬或窄的胡同間不斷分開又不斷合攏,像是決堤的洪水衝過密林的間隙。


  沒有人相信,那一隻孤獨的響箭,能擋住如此勢不可擋的洪流。


  但真正的戰士無懼任何強大的對手,那支孤獨的響箭刺

  破夜空,也召喚出了北梁最後的守護者,一支五十人的玄甲神策孤軍。


  這是項勝將軍的戰士,最後的玄甲神策,為首之人曾是項勝將軍的副都統,季長安。


  季長安從小聽著項勝將軍百戰百勝的故事長大,奉其為自己的偶像,年方十六就應征入伍,而且加入了一心向往的玄甲神策軍。


  在跟隨項勝將軍東擋西殺時,季長安的軍事才能很快就脫穎而出,22歲時就被項勝將軍召在身邊,加以培養。


  當年項勝將軍蒙冤遇害時,季長安正在邊境提防西羌的鐵鷂子卷土重來,消息傳到邊關時,軍中將士起初都不能相信,自己愛戴的將領,國家的支柱,竟然落得個如此下場。


  等到消息確認後,三軍嘩然,為將軍複仇的呼聲響徹雲霄。幸有季長安壓得住陣腳,因為他知道一旦軍隊嘩變,那剛剛退去的西羌鐵鷂子定會卷土重來,項勝將軍一生守護的北梁疆土將會拱手他人。


  項勝將軍和季長安一向情同父子,等安撫好邊防將士,季長安自己卻帶著一個神策團精英小隊,秘密返回了鄴城。


  神策團是玄甲神策軍最小的獨立作戰單位,由十個飛矢,二十盾槍,二十疾塵組成。


  出發前,這五十個兄弟歃血為盟,冒著擅離職守的殺頭之罪,誓要為項勝將軍討個公道。


  從都城到邊關,都知道項勝將軍是因為得罪了長孫大人,而被長孫大人誣告,冠以叛國之罪誅殺的。季長安打算帶著自己的神策團除掉長孫一家,血祭將軍之仇。


  幸得項勝將軍生前料到此事,留給長孫大人的遺書化解了季長安的誤解。由於軍中已經上報了他和神策團的擅離職守之罪,為了保住季長安,長孫無疆就把神策團留在了自己的府中。


  朝夕相處之下,季長安看到了長孫大人為北梁的操勞,也明白了項勝將軍舍生取義的初衷。於是繼承了將軍的遺誌,“保住長孫大人即是保住北梁的半壁江山”。


  今夜,外圍暗哨及時發回了警報,最後的神策團要為保護長孫大人與窩別台的三百遊騎精銳開戰了。


  這是強者與強者的對戰,雙方都隻有血拚到底的決心而沒有在意對方到底是誰。


  像無數次演練過的,五十人的神策團分毫不差的擺下了雁翎陣,堵死了長孫府前的胡同,陣型剛剛就位,遊騎兵的鐵蹄聲就已經從黑暗中傳了過來。


  十名飛矢彎弓搭箭,憑著精準的感覺朝著鐵蹄聲來的方向發出第一輪集射,噗通噗通,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遊騎兵瞬間翻身墜馬。


  但同時,後麵的遊騎兵們沒有絲毫的退縮,更加瘋狂的抽打著胯下的戰騎,衝著長孫府發起更加迅猛的衝擊。


  速度就是遊騎最厲害的武器。


  長弓的射程為100步,短弓的射程為50步。神策飛矢第一輪的疾射剛過,第二輪彎弓滿弦時,衝在最前麵的遊騎兵已經衝到了50步內。短弓的箭矢迎著長弓的箭矢在空中交錯而過,瞬間又有幾個遊騎兵中箭倒地。


  巷戰中其實不利於騎兵發揮速度的優勢,也無法形成有效的穿插和迂回。短弓的箭矢之力也無法穿透神策團的盾槍玄甲。縱是如此,遊騎兵在損失了7、8名先鋒後,已經衝到了距離神策防線僅有20步的距離。此時遊騎軍們才看到迎麵而來的是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長槍。


  沒有勒馬,也沒有猶豫,前排的數騎連人帶馬像是山上滾落的巨石一樣狠狠的砸在長槍陣上。


  噗,血漿飛濺,數尺長槍直接沒入人馬的血肉之軀,慘叫聲終於響了起來,支在平地上的槍杆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入土寸許。


  遊騎軍要用自己的身軀填出一條覆蓋長槍陣的通道。


  後麵跟進的戰馬果然踏著前麵人馬的屍體,開始向著盾槍方向奮力攀登了。


  “攻!”二十人的神策疾塵馬隊一起發出了進攻的怒吼,前排盾槍迅速打開密不透風的防線,十名飛矢迅速完

  成了最後一輪平射,隨即抽出了腰上的跨刀,前進一步,護住支撐著盾槍的戰友。


  防線打開的缺口處,十排雙列的疾塵軍衝了出去。


  遠處胡同裏傳來越來越密集的馬蹄之聲,疾塵軍的衝鋒依然義無反顧。在他們身後,盾槍陣線的缺口再次合攏,這樣的衝鋒並沒有歸途。


  雁翎陣中的季長安仔細聽著遊騎兵的馬蹄聲,心中估算了一下對方的人數,知道再也無力回天,隻得進入長孫府內,向長孫無疆匯報。


  外麵的喊殺聲已經把長孫大人從追思項勝將軍的憂傷中拉了回來。老人已經昏花迷離的眼睛裏頓時射出了明亮的精光,平日裏的搖擺逢迎隻為護住北梁的百姓,但他心中明白,亡國之人,被敵人收割隻在旦夕。


  “長安,這次遊騎兵攻了過來,不為劫掠百姓,隻怕他們是想要從我這裏搶奪不屬於他們的東西。麻煩你快帶著夫人和二小姐突圍,把她們送去南郡孔戰那裏。”


  “長孫大人,我帶你一起衝出去。”


  “長安,如果我和你們一起出逃,隻怕很快就會被遊騎軍追殺,夫人她們還是在劫難逃。既然他們衝著我來,那就應該不是想要一具老朽的屍體。我留下來也不一定會被他們殺了,再說,我也答應過武威將軍……”


  季長安還想勸長孫無疆一同突圍,哪知長孫大人一瞪眼,讓季長安仿佛看到了那個十五年前已經消逝的眼神。


  長安領命,帶著幾個手下護送女眷們突圍。


  “等等!”長孫無疆喊住了奪門而出的季長安,把裝著項勝將軍那封絕筆信的木匣交給了季長安,“長安,這個請你代我好好保管。”


  季長安知道這盒子的分量,雙手微顫的接過盒子,在懷中揣好。準備護著夫人和二小姐離開。


  哪知長孫夫人卻執意留下,“我的腿腳已經不靈便了,帶在路上隻會成為拖累大家的負擔,而且我家老爺就在這裏,我又有什麽好怕的!”


  誰也執拗不過她,長孫大人隻好歎一口氣,對著季長安說,“那就如此吧。”


  季長安帶著二小姐衝出長孫府的時候,玄甲神策團已經撐到了最後的關頭。窄巷之內,遊騎軍和神策團的屍體已經堆在了一起。


  十幾個遊騎兵已經把最後的兩個神策疾塵戰士團團圍住,他們要為倒在巷子裏的近百兄弟複仇。這該死的鄴城,看似弱不禁風,卻被一個神策團仗著地形之利埋伏狙擊,損失了近百個遊騎軍精銳。遊騎軍士不能答應,壓陣的二皇子窩別台也不能答應。


  最後的兩個疾塵戰士已經遍體鱗傷,他們的玄甲上遍布著恐怖的口子,玄甲已經被鮮血徹底浸透。


  重圍之下,人馬都無法再發起衝鋒,兩人隻是機械的掄動雙臂,揮舞馬刀和數把遊騎軍的馬刀對砍。可惜體力早已耗盡,他們的馬刀再也沒有辦法擋住勢大力沉的遊騎砍刀。


  最後,疾塵馬刀脫手,兩個戰士就像兩個樹樁,被數把砍刀一點點的越砍越短,越削越細。


  最後一個疾塵戰士倒下前,忍不住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


  以前,那裏一定會站著一個山一樣的男人,當疾塵勇士們衝鋒陷陣,牽製敵軍的時候,那個男人隻要大手一揮,無數的北梁熱血男兒就會像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湧來,把他們身邊的敵人淹沒。


  武威將軍,咱們玄甲神策已經把血流盡,此生能追隨將軍,我們無怨無悔。


  恍惚之間,血色的眼睛裏仿佛又看到那個玄盔玄甲的男人真的站在那裏,他高舉的雙手似乎正在召喚自己的勇士們凱旋而歸。


  最後的疾塵戰士眼中的整個世界開始飛快的旋轉,那顆驕傲的頭顱在空中旋轉著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北梁冰冷的土地上。


  戰士回望的那個地方,的確站著一個男人,隻是那個須發皆白的蒼老男人,看著北梁最後的倔強被無數馬刀砍成碎片,他的心也在一點一點的撕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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