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州裏惡奴欺上門
張揚感受到了黃世鴻的小動作,自然明白不是大事,他不會如此驚慌,和父親、表叔簡單告罪之後,領著他到了後院亭子裏。
張揚隨意的坐下,青禾站在一旁,泡茶伺候。
黃世鴻看他如此悠閑,更是心急如焚,連連叫苦:“我的好衙內啊,你怎麽還有這份閑情逸致呢,都火燒眉毛了。”
張揚不以為意,凡是要做大事的人,哪能不遇到點困難,連他都在懷疑,自己近兩日做的事情未免太過順風順水,三言兩語說服本地富商,幾貫錢就降服了賴小三這種潑皮無賴,接下去是不是開飯店、釀美酒、燒玻璃,從光山到光州,再到汴京,中狀元、娶帝姬,位列宰輔。別做夢了,命運的每一份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碼,所以他始終認為事情不會那麽簡單,總覺得會出問題。
所以今天黃世鴻跑過來,本來應該是簽契約的,但張口就說大事不好,張揚反而安下心來,因為好在是現在出了岔子,還有機會想辦法彌補,一切遠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將泡好的茶推到黃世鴻麵前,笑著說:“你且說說,哪裏來的火,把你黃員外燒成了如此模樣,惶惶如喪家之犬。”
黃世鴻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放鬆了一些,大口飲下清茶,腦袋也清醒了不少,開始說起了張揚昨日離開以後的事。
黃世鴻當時是答應了和張揚進行對賭,也可以叫撲賣,撲的是悅來樓的所有權。以一月為限,酒樓所得超出上月一倍,則酒樓所有權歸張揚所有,若不然,則張揚需要加倍賠償他的損失。
答應的很痛快,回頭一想就覺得吃虧了,可是也沒辦法反悔不是,不認賬就是得罪了縣丞,聽說知縣司馬池與張家關係也很不錯,一下子得罪本地一二把手,給他十八個膽子也不敢。所以民不與官鬥,黃世鴻打算認栽了。
再說了,如果張揚果真可以高中進士,少年得誌,說不定將來可以宣麻拜相,到時他也可以借勢擺脫自己商人的身份,倒也不錯。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張揚離開後的一個時辰後,黃世鴻又被迫接待了從州裏來的惡客。
來人自稱權知光州事李溥家仆,名喚李千三,來此是奉了自家主人的吩咐,要把光山縣大大小小的酒樓全都收並了,第一家就找到了本縣最大的悅來樓。
李千三張口就是一百貫,不二價,遠遠低於悅來樓的實際價值。
黃世鴻自然是不願意,別說已經答應了張揚,換做是任何時候,他也不會就憑他人三言兩語就二話不說交出半生打拚得來的產業。
而且,一百貫的撲買價格實在太低,哪怕按照市價至少也值個七百貫,一點誠意都沒有,擺明了就是要強搶。
對麵自然是有備而來,黃世鴻拒絕的話剛出口,門外就衝進來一群惡奴,把食客全部趕跑,桌子板凳全部砸爛,若非黃世鴻站在李千三身邊,估計也免不了挨一頓打。
大鬧一通之後,臨走時李千三還放下狠話,今日是一百貫,三天之後可就不是這個價,到時黃世鴻白送都沒人敢要。
黃世鴻生意做到如今這個規模,放狠話的場麵自然見的多了,當時也不當回事,讓小廝們收拾把遍地狼藉的酒樓收拾一番,也就關門歇業了,準備第二天和張揚簽約立契。
卻不曾想報複來的如此之快,酉時不到,天還沒黑,酒樓裏的廚子、跑腿小廝都要來辭工。
黃世鴻一打聽才知道,人家李千三還真不是狐假虎威,以雷霆手段收服了全縣其餘三家酒樓,並且放出話來,要和悅來樓打個擂台,之後更是大肆挖人,不到半天的時間,全縣的廚子十之八九都被收入囊中。
如果隻是這樣,黃世鴻還不怕,過江龍不一定壓得住地頭蛇呢。
可如果是一條過江巨龍呢。
李千三隨行人員裏,竟然有一個禦廚,名頭一出,頓時蓋過了賴小三等人一直宣揚的打折免費廣告。
黃世鴻思來想去,也想不到破局之計,輾轉反側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來找張揚想辦法了。
張揚認認真真的聽完了來龍去脈,覺得此事並不難解決,因為他相信哪怕是禦廚也絕對逆轉不了味精和火鍋帶來的跨時代優勢。
唯一棘手的是,需要搞清楚李千三背後的李溥是何許人物,如果是當朝執政宰輔,張揚會二話不說就放棄黃世鴻,因為官麵上的勢力就已經不可匹敵了,畢竟大宋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朝代,官員的權威壓倒一切。
張揚帶著黃世鴻又回到前廳大堂裏,父親和表叔還在,正好詢問起李溥的來曆。
王堯臣雖然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但常年專心修習詩書,對官場變動並不了解。還是張有潛身在官場,對頂頭上司更是做過功課,所以對張揚詳細的介紹了李溥的宦海浮沉經曆。
據他所言,李溥其人,一開始隻是擔任提點三司孔目官這樣的小吏,後來因為在經濟方麵建功卓著,被一路提拔,官至五品刺史團練使,算得上是一員幹吏。但是此人對奸相丁謂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在營造玉清昭應宮一事上更是全力配合,而且利用權勢聚斂財富,絲毫不知遮掩。不過彼時有丁謂庇護著,也沒人敢出頭揭發。
壞事做多了,總會出事。
江淮發運使黃震在上任之前和真宗奏對時,將李溥的罪行悉數羅列,終於使惡行大白於天下。
李溥先是被貶為潭州知州,又趕上禦史彈劾他十幾件貪贓枉法的事情,再次被貶成忠武軍節度副使。
等到仁宗即位,丁謂掌權,李溥再次被起用,跑來光州做了知州。
從父親的話裏,張揚總結出兩條有用的信息,第一是李溥本人的倚靠是奸相丁謂。據他前世看過的宋史,大概在仁宗即位不久後,丁謂就已經失勢被貶了,目前來看應該是不在中樞了。
第二是這人雖然有真才實幹,但是不僅為官專權,而且對於錢財很是貪婪,稱得上是有才的小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張陽心裏已經有了應對此事的主意。
他安撫著黃世鴻,讓他先回酒樓,把一應時令蔬菜準備妥當。
然後又讓青禾去叫麗娘,晚些時間去悅來樓,他要親自出手,和自己的廚藝弟子麗娘一起向悅來樓的廚子們傳授新菜式。
趁著這個機會,在廚藝這方麵多收一些弟子,能讓他的廚藝快速提升,以後用美味拴住大宋宰輔們的胃,還怕收不了他們的心嗎?
最後他一個人跑到庫房,把今天搞到的司馬光幼年真跡全部兌換成商城積分,大量采購味精和火鍋底料,再讓李嶽把王堯臣來時所乘坐的馬車牽過來,陳伯也來幫忙,不一會就全部裝貨完畢。
陳伯大概猜出事情的重要性,果斷決定親自駕車,把守家的重任交給李嶽。
張揚帶著麗娘、青禾一同坐在車廂之中,麗娘在左,青禾在右,四周全是一袋袋味精和未炒炒製的火鍋底料。
等三人坐穩,陳伯拿出來當年騎馬揮刀衝殺敵陣的架勢,一甩韁繩,速度飆升,揚塵而去。
張有潛和王堯臣來到府門,卻隻見馬車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李嶽上前詢問道:“官人,麗娘被少爺帶走了,咱們中午吃什麽?”
王堯臣也把目光投向他。
張有潛感覺又被坑了,一跺腳,全無讀書人的氣度,罵道:“坑爹的混賬玩意兒。”
“看我作甚,我隻會吃,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