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奇異的夢
顧邵立馬感受到了係統對他的森然惡意。
何必呢,他又沒有做錯什麽,顧邵有些泄氣,二話不便扔了那所謂的話本,也再沒有了懶散的心思,賭氣似的坐到書桌前頭。
過了一會兒,他又心想著:算了,他跟係統計較什麽?對方連人都不是,或許連畜生都算不上,跟它賭氣不是折磨自己麽。
係統默默地將那些話本重新收起來。它有些遺憾宿主並沒有看,若是看了,宿主不一定會心有觸動的。
那裏頭所有人的下場,可都是它為宿主量身打造的。
眼見顧邵氣咻咻地打開字帖之後,係統又收起了遺憾,諄諄教導道:“宿主,今日隻是開始,你若是聽我的話用功讀書,往後必能出人頭地,過上人羨慕的生活。”
顧邵才不信它呢:“還過上人人羨慕的生活?你不是口口聲聲我是渣男,還要徹底改造我嗎?”
敵人的甜言蜜語,顧邵是不會上當的。
“改造與督促宿主上進,過上好日子並不衝突。”係統解釋,“改造隻是過程,並不是最終的目的。宿主既然已經選擇了科舉新家的支線,那我們的目標便是金榜題名,封侯拜相!”
到這個顧邵就來氣:“這可不是我選的,是你替我選的!”
他尚且不省人事的時候,這個居心叵測的係統就擅自替他做了決定。
係統咬死不承認:“宿主忘了,這確實自己選的。”
“我呸!”
係統一本正經:“請宿主文明話。”
顧邵哼哼了兩聲,他平日裏最注重形象,輕易不會罵人,這不是被氣狠了嗎?顧邵也不多跟係統糾纏,當下就開始耐心練字了。
他最喜歡不勞而獲的東西。雖這字帖也要他一筆一畫地去練,不過比著其他的,顯然輕鬆了許多。兼之又有秦先生的誇獎在前,顧邵還挺願意多分出一點時間在這上頭的。
係統見他當真勤勤懇懇地在練字,不知不覺已經練完了一整本,一瞬間也有些明悟。
它處處逼著顧邵固然能達成目的,隻是它逼得越緊,顧邵心裏排斥的越厲害。所以,懲罰隻是權宜之計,並不是長久之策。若想將宿主徹底引上正路,還需賞罰結合,循序善誘,最重要的,是要讓宿主心甘情願地做出改變。
隻有這樣,才能改造得最徹底。
當然,以宿主這個狗性子,強硬手段也絕對不能丟。
是以,在顧邵寫完了字,有些無聊地躺在床上之後,係統忽然又給他扔了一本冊子。
顧邵如臨大敵。
本以為又是什麽喪盡良的恐嚇之語,卻不想湊近一看,原是一本詩詞的冊子。
顧邵伸手拍了拍,見裏頭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冒出來,這才大著膽子翻了起來。他本來對詩詞是毫無興趣的,畢竟作為一個不好讀書的人,顧邵肚子裏壓根沒有什麽墨水,也欣賞不來什麽詩詞歌賦。
隻是這個冊子與別的不同,裏頭不但有詩詞,還有各種與這相關的故事,最重要的是,裏頭的插畫都是美人。
嘖嘖嘖,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成不欺他。
係統丟了這個冊子之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隻是顧邵的一舉一動,它都真真切切地盯著。瞧見顧邵那感興趣的樣子,係統也越發明白過來往後該用什麽手段。
打從那日之後,顧邵便發現係統對他的態度變了一些。
當然,偶爾他冒出什麽不軌的企圖之後,係統還是會毫無人道的懲罰他,看更多的時候,係統還是願意同他和睦相處的。
最重要的是,顧邵發現係統那邊好像有看不完的書。
不是枯燥的四書五經,而是十分有趣的各種雜書。或是名人軼事,或是前朝故事,或是詩詞歌賦,都是顧邵自己看的。
短短幾日的功夫,他不僅心甘情願地開始練字,甚至還翻了十來本的係統給他的書。
雖然沒有什麽用,可是讀著開心啊。
這些東西深得顧邵的喜歡,若不是係統沒有實體,他都要狠狠地拍一下係統的肩膀,鼓勵一聲“幹得好”了。
科舉興家什麽的,聽著就不像是他能幹的事,以他的才華,還是安安靜靜地窩在家裏頭看這些雜書好了。
生活如意了,顧邵便覺得事事順利,這些他又在秦先生那邊露了一手。
這回不是歐體,而是顏體。
惹得秦先生再次驚為人。
因為這兩次的風頭,讓秦先生開始認認真真地審視死了顧邵這個弟子。
半晌,秦先生緩緩開口:“子曰:‘君子懷德,人懷土;君子懷刑,人懷惠。’和解?”
顧邵懵了:“啥?”
秦先生搖了搖頭,歎息道:“朽木不可雕也。”
罷,他就拿著顧邵的卷子走了。
顧邵還不明所以呢,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他都不知道先生到底是什麽意思?
係統道:“顯而易見,秦先生對你的無知進行了鄙視。”
顧邵怒了:“去你的,你才無知呢。”
他也是看了那麽多書的人,怎麽可能無知,句不要臉的話,顧邵覺得自己如今已經算是學富五車了。
“不論如何,宿主終究是沒有回答上先生的問題。”係統戳破了他的迷之自信。
顧邵努了努嘴:“的好像我之前就能回答上來一樣。”
他從來都沒有回答上來好嗎,又不是頭一次了。反正他臉皮厚也不覺得羞愧。
本來想要順勢勸他多讀《論語》的係統:“……”
這個渣男果然是一無是處。要不是為了任務,係統真想直接電死他。留他在世上,也是浪費空氣罷了。
上完了課,顧邵又火急火燎地收拾了東西,離開了私塾。
若不是為了做做樣子,他連私塾都不想來。
或許是走得太急,才出了私塾,顧邵便和一輛馬車迎麵碰上。
好在那馬車走的並不快,看到前頭跳出來一個人之後,車夫立馬勒緊了韁繩。
顧邵暗道了一句晦氣,卻也礙著麵子,不好大聲責罵那車夫。他撣了撣袍子,一個閃身便離開了。
原來今日是不宜出門的,要是早點知道就好了,那他連私塾都不來了,失策失策,係統也不提醒他。
係統:“我恨不得你能被撞死。”
顧邵知道它這是口是心非,遂不許他計較。
顧邵走了之後,馬車的簾子悄悄掀出一角。
丫鬟紅香見姑娘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頭,忍不住低著頭嗤嗤地笑了兩聲。
陳秀娘麵上微紅,立刻放下了簾子。
紅香同姑娘一貫親近,見到姑娘這樣,忙不跌地打趣道:“姑娘怎得不看了?莫不是人已經走遠了。”
“壞丫頭。”陳秀娘嗔了她一眼,隻是想到方才的背影,又忍不住紅了紅臉頰。
她哪裏想到,隻出了一趟門的功夫,便碰到了自己的未婚夫。年紀輕輕便已經中了秀才,又是那樣的一表人才,還有什麽可挑剔的呢?
家學淵源,陳秀娘素來喜愛讀書,也仰慕才子。陳秀娘隻要一想到月下捧讀的日子,便覺得滿心期待。她的未婚夫,可是個滿腹經綸的的秀才公呢,陳秀娘不自覺地得自豪了起來。
另一邊,秦先生也回了書房。
他將顧邵的卷子翻了出來,慎而又慎地貼在書案前頭,與之前那張卷子並排。
果然是好字,兩張卷子,完全不一樣風格,可細看之下,中間卻又有相似的地方。
秦先生並不覺得奇怪,這畢竟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是毫無相似的地方,那才奇怪呢。
隻是仿得歐體和顏體,並非真是先人在世,有所差距,也是正常的。
秦先生再次將這兩幅字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隻是注意到了這上頭的內容之後,便有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涼的透心。
暴殄物啊,這也不知道是秦先生第幾次感歎了。
這一手好字放在誰身上都比放在顧邵身上強啊,那子就是個草包,中看不中用,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和一個秀才名頭。
唉,真是令人遺憾。
在書房裏頭待了一會兒之後,秦先生便回了臥間。他年紀大了,上回又生了那樣大的病,老妻擔心他身子熬不住,也不讓他在書房裏的多逗留。
秦先生不想讓老妻擔心,不等她派人過來催,便知趣兒地回去了。
用了晚飯之後,秦先生又早早的睡下了。
前半夜睡得安穩,隻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他去莫名其妙的做了一個夢。
夢裏,秦先生依舊還在私塾裏頭。
他對麵站著一個學生。不是別人,正是他今兒念叨了許多遍的顧邵。
夢裏,秦先生對顧邵難得地慈眉善目了起來,他從箱子裏取出一件綠袍,慎而又慎地遞到顧邵手裏。
綠袍遞出去的一刹那,秦先生突然睜開眼睛。
他身邊的周氏也被他的動靜驚醒,關心道:“怎麽了?”
“我……”秦先生想著夢裏的場景,悵然若失,“我興許,再也考不中舉人了。”
“怎麽起這麽喪氣的話了?”周氏知道科舉是他的心頭病。
這麽多年。自己的學生裏頭都出了兩個舉人,一個進士,反倒是老秦,每次都會出現岔子。這麽多年,始終沒有如願。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過。所以眼下聽到丈夫這話,周氏還是有些驚訝的。
秦先生默然,也沒有跟妻子,方才他夢到自己將官服交給了顧邵。
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的接班人竟然是……顧邵。
秦先生苦笑,如今再教他,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