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什麽
“詩人”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含義。
隻是艾洛斯覺得自己的生活,跟那幫朝不保夕的吟遊詩人們差不多,所以就隨便取了個名字。
至於這段演講,艾洛斯也是根據永恒者那段誓詞自由發揮的。
他在確保讓別人不要知道他一無所知的同時,也不要覺得他無所不知。
反正把握著這個脈絡,艾洛斯就大膽的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演講。
現在看來,演講的成效還不錯。
在演講完畢之後,永恒網絡就自動讓他脫出了,據說下一次開啟在一周以後。
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麵對些什麽。
待虛擬的線條都消卻,艾洛斯一回頭,就看見喬伊就坐在冰層上,還在對著他拍手。
“怎麽,你拍手幹嘛。”
“我為你的演講鼓掌啊。”
“”艾洛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社會性死亡。
(難道神秘空間連隔音都做不到嗎?粗製濫造啊!)
艾洛斯假裝咳嗽,隨後回應道,“我們接下來去呢?”
這個話題轉換可謂是生硬之極,但喬伊仿佛也沒有介意的意思,直接講道,“我的地圖並沒有記錄這一塊區域。”
“那沒事,找路這件事,我在行,你把你地圖拿過來。”
喬伊翻動自己的包,他們倆這一路上磕磕絆絆的事情不少,也得虧各自的包質量過硬,不然裏麵的東西早就摔個七葷八素了。
把地圖都拿出來,放到冰湖的冰麵上,艾洛斯開始對比兩張地圖,順著地圖線延伸,規劃出這片區域可能的所在地,並且他在觀看地圖的同時,也在審慎著周圍的環境,兩兩相證,才能確保自己走的路是正確的。
用了一會時間,艾洛斯終於確認好了方向,根據他的判斷,朝東南方走上十到十五標準裏程,就能回到地圖上標注的區域,那樣他們就能跟隨著地圖走向他們座駕的所在地。
繼續啟程,艾洛斯沒有再留戀這片冰湖,哪怕這冰湖之下藏著遠古文明的遺跡,以及一個聖者如何走向毀滅的故事,他都沒有任何的興趣去了解,他現在勞累的隻想好好找個溫暖地,睡一覺。
行在路上,艾洛斯很自然地就開始擺弄起附著在他手上的永恒網絡印記。
這東西看起來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好處,隻不過給了他一個管理員的任務,和每周上線演講的能力罷了。
不過自己身上的怪異已經足夠多了,再多這一樣,艾洛斯也不在乎。
原本此刻就是臨近下午時分,太陽日斜西山,這冰湖卻廣袤無垠的沒個盡頭,天氣開始變得寒冷,在凜冽的風中,兩人還未走到預定的地點,就預先見到了太陽落山,黯淡的一線光芒,和雪山相連,照耀著冰湖一界。
“應該快到了吧。”喬伊搓了搓手,呼出一口長氣。
“恩,不遠了。”艾洛斯確認了一下,回答道。
最靠近這片冰湖的區域,是失望之冬山的西北麵,這裏山勢低矮,峽穀和溝壑縱橫,有一些雪精靈和冰封猿聚集,隻要從這片區域穿過,就能繞回他們之前的來處。
原本回到地圖上熟悉的位置,是一件能令人感到輕鬆的事情,畢竟終於不用在未知的荒島上亂逛了,能按照有跡可尋的地圖去找尋歸路。
可是喬伊現在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再往前多走了不出兩三百米,她的臉色驟然間變得很難看,像是有什麽沾染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你怎麽了。”艾洛斯的注意力回歸到喬伊身上,發現了她的異常。
“一點小問題,到地方我就能處理了。”
“給我看看。”
喬伊將袖子弄上去,在她的手臂上,爬滿了一串紅褐色的扭曲血管,這種該死的小東西貪婪的汲取著喬伊的血液,並且還在鮮活的抖動著。
這小東西的出現,顯然就是喬伊使用了“鎮魂”之後,留下的後遺症,以血為咒這件事無論在任何層麵上來說,都是危險之極的事。
雖然“鎮魂”在客觀層麵上,確實為艾洛斯的蘇醒布局,乃至最後的反殺提供了重要的支撐,但因此帶來的後果也是不容忽視的。
不過,艾洛斯對於這種小東西有著豐富的處理經驗,畢竟作為高強度對線的收屍人,麵對這些小玩意,是他們的常態工作。
“小事,你就該早點講的,馬上我就給你處理了”艾洛斯瞅了一眼之後,自然地講道。
說著,艾洛斯就打了一個響指,一團空氣泡開始包裹住喬伊的手臂,這是艾洛斯融合了卡恩的屍體之後,獲得的新能力,或者說是他舊有能力的一次增強。
空氣爆炸的能力他可以選擇先凝聚成氣泡,然後再控製爆破的範圍和時間,其他的三項能力也分別得到了不同層次的進化,他的身體素質自然也毫無疑問的得到了提高。
在空氣泡的內部,其實是一片無氣體流動的半真空,這種真空會讓依靠血液流動而生存的活性物質,產生一種窒息感,大概需要兩到三分鍾,就能讓它直接被悶死在裏麵。
喬伊其實並不知道艾洛斯這個空氣泡有這樣的作用,她隻是感覺到附著在自己右手上的這團血管物質,正在發熱,發燙,顯得十分焦躁。
沒一會,這團血管就開始從喬伊的手上脫離出來,急不可耐的躍向空中,墜落到冰層上,向外麵的世界爬行著。
這玩意在來到廣大的世界當中後,就顯現出非凡的活性,像一條充滿勁的血紅長蟲,瘋狂在冰層之間蠕動前行。
艾洛斯迅速的給喬伊止好血,這玩意的脫出,給喬伊的手臂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但還好沒傷到動脈,不至於傷筋動骨。
止好血後,他和喬伊就迅速追向了那隻血紅長蟲,把自身的詛咒物放到外界自由活動,這是所有神秘典籍都明言禁止的大忌。
這種玩意一旦出點什麽事,那絕對會殃及到喬伊。
血紅長蟲雖然看著像是在爬,但其實卻比艾洛斯這倆跑的人運動的還快。
但還好艾洛斯一個提速,來到了能點火的範圍,他迅速用大拇指摩擦其他四根手指,一陣大火衝天,把這玩意在冰湖上給燒了個幹幹淨淨,留下一團焦黑的痕跡。
處理完這東西,倆人也都算鬆了一口氣,但他們一抬頭,卻發現自己在無意間,闖入了一片更為詭異莫測的領地。
天空已經完全暗沉了下來,月亮還不見蹤影,隻有星星,遠處的山巒變得模糊而遙遠,結冰的湖麵望不到邊際,藍色的幽靈漂浮著,在漆黑的天幕間,成為最鮮亮的光。
這些藍色的幽靈,有各色的形態,有的像是人類,有的像是鹿,它們都拉扯這藍色的弧光,不規律的跳動著。
在艾洛斯目之所及的世界裏,它們的身影靈動的閃現,幾乎占據滿了他的整個視野,這藍色的奇景是屬於這片冰湖的特殊場麵,它們輕盈的帶動那些帶光的粒子,就像灑滿世界的光之塵埃。
偶爾有兩隻藍色的幽靈朝艾洛斯而來,它們從艾洛斯的軀體內穿梭而過,仿若這世間的事物都無法阻礙它們,迎接自由的來到。
喬伊的眼睛都在發光,無論是感知能力多麽弱的女孩子,都能感受到真實的美的魔力,這藍色的世界,藍色的光,將單調的湖麵裝點成一副盛景。
“抬頭,看天上。”艾洛斯指了指。
“那是那是龍嗎?”
在艾洛斯和喬伊的視野當中,一隻通體幽藍的靈體巨龍正在高空上盤旋,他巨大的身姿卻並沒有給他們倆帶來之前紅龍一般的壓迫感,反而顯得輕柔而明朗。
它就像水流輕輕的拂過臉龐一般,在柔軟的天空中,盤旋著,帶動著燦爛的閃光,凝聚成一個個漂亮的曲線。
慢慢地,這隻龍在天空上多盤旋了幾圈,喬伊就敏銳的發現,一個個藍色的光團正從他的身上脫落,或者說,從它的臉上,流淌了下來。
喬伊嚐試接住那團光,可是光卻從她的手中穿過,落向冰層,落進湖底,光芒隨著湖底幽深的水流變得黯淡,最後消逝於黑暗。
這光團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灑滿了整片天空。
“流淚的龍嗎?這就是失望之冬山的傳說來源”艾洛斯接過了話茬。
“對,你看周圍,它們都在釋放著自己的情緒。”
艾洛斯環繞著轉向,全景式地把周圍看了個遍,那些藍色的幽靈在他的眼中不再是單調的一個個紛亂的遊伶,而是一個個真實而確切的存在。
它們相擁,它們歡笑,它們在各處親吻,追逐彼此,爭吵,靠近又分離。
在這漆黑的舞台上,它們用藍色的光表演著盛大的戲劇,那是無言的情緒,生動的表現著它們曾經存在的生命活力,曾經擁有過的燦爛明天。
它們的臉,身體,或許像人像鹿,或許也分不清是什麽生物,但情緒是真實的,實實在在的動作,傳達著最為直接而明確的情緒。
艾洛斯感覺自己的心都受到了這一幕的洗禮,他都開始思考自己以後的人生了,喬伊也一樣,這是書中寫一萬遍都寫不出的場景,這是浩瀚天地下的一封簡短的信。
“你覺得它們從哪裏來。”喬伊問道。
“從湖底。”
“為什麽是晚上呢?白天我們”喬伊像是想到了什麽。
“就是你看見的那些匯聚的光,它們就是那團匯聚的光。”
“它們也是卡恩計劃的一環嗎?”喬伊問道。
“不,它們是卡恩的死亡過程。”
更多的藍色幽靈漂浮了出來,如艾洛斯所說,它們正是從湖底飄蕩而出,穿過流動的水,走過暗沉的天,譜寫屬於它們的詩篇。
“死亡過程,你這話的意思是?”
“你不會真以為我們弄得過一個半神吧,我們的勝利無論多麽的全力以赴,但從各個方麵來說,都隻是僥幸而已。”
“你是說,卡恩早已在去往死亡的路上,他的失望就表現為情緒的逸散,和記憶的脫離,但因為他太過於強大,這種死亡的過程,就在自然中形成了這樣的奇異景象?”
“聰明,不過漏了一點,他不僅在路上,並且他不是在這裏上的路,他早就上路了,在來這裏之前。”
“這又是?”
“還記得那封信嗎?”
“信上寫了什麽?”
“卡恩在信上寫了,說他好傷心,能不能有人來陪陪他。”
“這”喬伊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句話。
“這封信說了什麽不重要,重點是為什麽會有這封信,這表示他已經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接近崩潰的邊緣,
一個玩弄情緒和記憶的半神到了無法控製自己情緒的地步,這就代表他已然接近生命的終點,
毀滅他自己的,可能就是他的力量也說不定。”
“所以他的布局才會這麽草率,顯得異常鬆散?”喬伊如是的講道。
“可能那隻是他最後的理智吧,不過也有巧妙的地方,他用了能生長的石塊,樹木,以及穩固的山洞構造,這讓這個局能夠持續千年。”
“他是真正的強者。”喬伊語氣認真。
“或許是真正的弱者,也說不定。”艾洛斯的這一句話像是在感慨些什麽。
再在這裏多看了這幽藍色的盛典,等待著月亮出來,兩人便離開了這裏。
走向歸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