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解釋
墜入深淵的感覺並不好。
尤其是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之前的幻象一直在持續迷惑喬伊，讓她喪失了對於世界的感知。
直到墜地的時候，喬伊才明白，自己剛才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由於羽落術的作用，她才得以平穩的落地，她的眼前是一片廣闊的森林，高高的樹冠蓋下了厚重的陰影，月亮的微弱光線讓她得以辨認清晰自己腳下泥濘的土地。
艾洛斯就在她的身旁，這個男人得意的握緊拳頭，狠狠的用手肘向下揮舞了一下，“我的判斷正確，接下來我要開始我的表演了，想聽嗎？”
艾洛斯轉過身來認真的看向喬伊，他的身影隱匿在暗夜裏，看著有些漆黑，但是就算隔著這樣黯淡的光線，喬伊也能清楚的看到，他那張得意的臉。
就像一隻剛剛吃到食物的莫爾斯水獺（一種吃到食物就會興奮的動物）。
不過，聽聽吧……他這次真的是對的。
……
兩人升起了火堆，就在森林中，艾洛斯摩擦生火的小能力，在任何的地方都特別的實用。
火焰燒灼的柴火劈啪作響，艾洛斯從他的背包中取出一個小鍋，還有一小瓶水，將他在始撿柴火時找到的野菜一股腦全煮了起來。
喬伊坐在一旁，雙腿曲起，手掌貼近火堆，正在烤火以吸取溫暖和光亮。
把鍋架好，艾洛斯變魔術一般的掏出一些小醬包，邊放調料邊講道，“我能借用一下你的單筒望遠鏡嗎？”
“可以啊。”喬伊很大方的就遞了過去。
接過望遠鏡，艾洛斯將調料包也放的差不多了，他找到一棵看起來比較高大的樹木，他穩固的樹幹，和密布的枝節看起來很牢靠，艾洛斯三兩下就爬上了樹頂，調整望遠鏡的倍率，回望他們的墜崖處。
那地方就算在這樣灰暗的天色下，依舊光芒閃爍，普照著遠方的天際和下麵的森林，艾洛斯仔細瞧了一會才看清楚，喬伊之前所見的光線，並不是天空各處向這裏匯聚，而是光在這裏被加工之後，形成了某種擴散現象。
也就是說，這裏的山壁才是發光源，或許還包括之前他們倆走過的那個洞穴。
這裏的山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就像蜂巢一般，這些孔洞規律的排列著，而在孔洞的關鍵節點位置，都鑲嵌有一顆晶瑩的晶石，這晶石都位於最好的采光點，能最大程度的匯聚來自天空，大地，雪麵反射等位置的散亂光線。
月光經由晶石，形成光束與光線填充滿孔洞裏的內部結構，一些經過刻意雕琢的小格子，艾洛斯隻能遠遠的瞧見一點，這些小格子經過光照又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麵，展現在洞穴中，山崖上，甚至擴散到半空中。
一個個大型的浮影在這夜晚的雪山背麵清晰可見，這些浮影，有一部分艾洛斯能判斷出是他之前見過的，而更大的一部分是淩亂的，完全不成邏輯的彩色浮影。
艾洛斯看到的這一切，就是洞中幻象的成因，光線經過精密設計過的山體結構，匯聚在一起，組成了幻象。
不過這樣的結構真的運行了一萬年嗎？
艾洛斯還是不太敢相信這樣的結論，他繼續觀察著。
很快，他就有了新的發現。
那些鑲嵌在山壁上的晶石和晶石之間是不同的，老舊的晶石上有著更為明顯的創傷，劃痕，以及腐爛的痕跡，而新的晶石卻顯得晶瑩剔透，光芒在上麵流轉，顯現出圓潤的質感。
難道有人來修理過這裏的山體結構？
艾洛斯提出了疑問，新的晶石很顯然是過了很多年之後，另外的人加上去的，不然不會和老的晶石產生這麽大的差異。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鑲嵌在山洞正上方的那顆大晶石，艾洛斯估計那顆晶石就是之前他們倆看見的那塊懸掛於半空之上的星河晶體，那塊大晶石經過了特殊的處理，擺在了最巧妙的位置，就構成了一個簡易而有效的陷阱。
“你也上來看看。”艾洛斯對著樹下的喬伊揮手。
“好。”
喬伊的身手也挺敏捷的，雖然職業是個施法職業，但總歸還是經受了一些身體素質訓練，爬個樹還是沒問題的。
喬伊坐到了艾洛斯的旁邊，艾洛斯順手把單筒望遠鏡遞給了她，“朝那邊看。”
艾洛斯給喬伊指的方向，自然就是山崖的方向，他想要喬伊仔細地看清楚整體的構造。
“這山壁應該很早就被修建成形，整體的修建想法是按照盡可能保證長時間運行來執行的，不過後來有人將這些山壁修理好，並且加了一個陷阱在上麵。”艾洛斯講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引導我們走向這個懸崖？”
喬伊很快領會了艾洛斯的意思，那個所謂的陷阱，自然就是那顆引起注意的星河晶體。
一旦他們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哪怕隻向那塊晶體多走一步，就會無知無覺的墜入這數百米高的崖壁深淵，直接摔死。
星河晶體之下，順著洞穴的邊緣，一路延伸向下的新晶體證明了這一點，他們倆之所以分明在急速下降，但是眼前卻看見自己正在飛向那塊星河晶體，就是因為這些被刻意設計的晶體構造。
這種視覺的誤差，就是為了讓他們哪怕已經在下墜進入深淵，卻不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沒錯，這個後來的修理者，他從一開始就誤導著我們走向這個深淵，你還記得我在路上問過你，關於雪塵獸的事嗎？”
“記得，不過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是.……”喬伊放下單筒望遠鏡，正色起來。
“我之前一直很疑惑，雪塵獸為什麽舍生忘死的跟我們戰鬥，並且一步都不肯退卻，任何的精神控製，基因遺傳，信仰道德，都無法讓他們在過了這麽多年後，都依舊擁有這樣堅定的守護意誌，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這個洞穴，就是它們的家，我們在跨過雪塵獸守衛的那條山道之後，就已經進入了洞部。”
“這又是.……”喬伊顯得更加疑惑。
她不太明白，雪塵獸為什麽會把這樣的一個幻象世界，當成它們的家。
“因為它們看不見，它們全憑熱量感知這個世界，所以這個幻象世界，對它們來說和外麵的世界並沒有任何的差異，
並且，這個洞穴還為他們提供了一種特別的保護，雪塵獸這種怪物，全憑熱能觸角分辨世界的一切，冬天裏它們還能憑借清晰的熱量對比，找尋到食物，
一旦到了夏天，隻要太陽還掛在天上，它們就等於是高度近視患者，所以夏天它們也需要找到一個安逸的領地，讓它們能得以吃到食物，或者進行保存生命活性的休眠活動，
而這個地方，就是一個完美的區域，一個隻有它們能通行的迷宮，其他靠視覺觀察這個世界的動物都會在進入這裏之後，迷失方向或者直接困死於此，
這樣，這個神奇的洞穴，就擁有了安全的防護和從天而降的食物，這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巢穴。
所以，它們才會在我們跨過那條山道之後，那麽的歇斯底裏，那是它們賴以生存的家，它們安逸生活的家園，它們不會任由我們進入，哪怕拚死它們也不會讓步。”
“可是這一切都源於你的推理，或許這些雪塵獸，隻是後來的那個修理者，馴服在這裏的呢？我們無法了解到這個修理者，來到這裏的時間。”
“這就涉及到第二個問題了，在這整個引導環節的設計上，雪塵獸其實是整個鏈條的破壞者，會將這整個“布局”全部毀滅掉的漏洞，
因為雪塵獸能讓我們成功判定了距離，隻要我們獲知了它的習性，那麽就一定能判斷出，洞口就在那個路口，
而對於距離的錯誤判斷，就是整個引導計劃的關鍵，我們走了兩到三個小時，大半的時間我們都以為自己走在了雪山的範圍裏，
而在更強烈的幻象出現之後，我們才認為來到了洞穴附近，可其實我們已經走到了這洞穴的末尾段，靠近尾部，
在最後的一段路上，我們經曆了各種各樣被這個修理者勉強修好的畫麵，一些殘破的，不成邏輯的畫麵，
這些畫麵雖然展現了一些超古代文明的隻鱗片爪，但這些都不是目的，它的目的隻有一個，讓我們強烈的好奇心，窺探欲，占據我們內心，
這一點好奇心，窺探欲並不需要多少，隻需要我們麵對著星河晶石，能多走兩步就行了，對於距離的錯誤判斷，會讓我們認為這個山洞走到底還需要很久，這樣，在無知無覺間，我們就行差踏錯，墜入這數百米高的懸崖，直接被摔死。”
“你講的這部分，是假設了我們會找到正確的路，走到路的盡頭這個前提，那如果我們沒有這麽做呢？”
“那就更簡單了，隻剩下兩個選擇，要麽原路返回，要麽到處亂竄，找不到歸路，困死在山洞裏，反正無論哪種選擇，你都無法帶走這個山洞的秘密。”
喬伊聽完艾洛斯的整個講述，不由得有些遍體生寒。
這個幕後的修理者，連每一種可能性都算計到了，而他需要做的，隻是在原本的幻覺設施上，做了一些小小的……微調。
距離的誤導，好奇心的激發，他隻用了這倆個小小的陷阱，就能讓獵物在無知無覺之間，走向深淵。
懷著目的來這裏的人，找到正確路的人，會死於自己的好奇心，墜入懸崖，這幫人能發現光線的匯聚之謎，絕對不會被一些紅龍的幻象，超古代的影像所嚇退。
誤入的人，會死於這過於真實的幻境，它們會永遠的迷失在這裏。
無知且有些聰明的人，會在發現雪地改變之後，原路返回，不然他也將永遠迷失。
並且最難得的是，這一切是通過山體的構造和堅固的晶石來完成的，能持續很久，耗能隻是光線。
雖然簡單，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設計精巧的“陷阱”。
可是這個男人，這個看起來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男人，他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察覺的。”喬伊問道。
“我不是問過你，洞穴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風聲嗎？你當時沒能給我答案，我當時就對這整個洞穴的構造生出了疑慮，
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些風聲來自山地間無處不在的空洞，我隻是小心的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開始產生一種審視的心理，
慢慢的我發現，這整個幻境的設計並不是混亂的，層次分明，從最開始的正常雪地，到後來雪地發生改變，後麵紅龍出現，展現出各式各樣的超古代景象，
到最後，出現了一個富有吸引力的星河晶石，整個結構，像極了我在捕獵時會做的事，設置一個個小的陷阱，最後誘導獵物走向最終的陷阱，
最後我也驗證了一下我關於風聲的想法，在你走向那顆星河晶體之前，我打了一個響指，狂風襲來，這讓我意識到，前方不遠，就是山洞的另一個出口，
隻要我們一無所知的走過去，就有可能直接從崖上墜落，所以我才提醒你，給我們倆掛上一個羽落術。”
喬伊暗自點了點頭，這個叫做艾洛斯的男人，有著野獸般的直覺和清醒的頭腦，更難得的是他能在抓住一個疑點之後，就能拓展到全局，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感到一種油然而生的敬佩。
不過這種敬佩顯然不能持續多久。
這個男人在心滿意足的講完這麽多機關算計之後，陡然間，他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迅速的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情緒，他大喊大叫道，“糟了，該煮糊了。”
喊完，他就一個翻身，迅速的從樹節之間攀爬而下。
喬伊在樹上一回頭，看著艾洛斯那情急的狀態，很難得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