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我來
客棧的後院裏,一隻活羊被一隻大手死死的按在了台子上。
沒有表情的烏圖手持著屠刀,即將開始他習以為常的屠宰。
他是個好屠夫。
不管是殺羊,還是殺人。
羊四蹄蹬騰著,不停地發出了咩咩的叫聲,但烏圖的手卻像是一塊巨石,無論那羊如何折騰,都無法挪動一絲。
直到後院的入口處響起腳步聲,烏圖堅如磐石的手,才有了波動。
他不用回頭,便知道了來者是誰。
他殺羊的時候,是不許別人過來的,而在此時會來找他的,大概,便隻有那兩人了。
烏圖回過頭去,鬆開手,羊便瘋了似的連滾帶爬的從桌上爬起,慌不擇路的跳下去,漫無目的奔逃了起來。
看著那羊朝著陳安與莘柔的方向跑去,烏圖隻是右手一揮,屠刀便將羊整個釘在了地麵。
羊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叫喊,便四肢躊躇著倒在了地上,這一刀,烏圖沒有給它任何痛苦的時間,便讓它幹淨的死去了。
陳安看著麵前的死羊,忽然覺得有些脊背發涼,這是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煞氣,甚至讓他一瞬間不知緣由的想到了死在他麵前的紅柚。
“烏圖,休息的夠久了吧?”莘柔看也不看那羊一眼,對她來說,這種殺氣與流血的場麵,早就司空見慣了。
烏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拉出一道狹長的人影。
“有什麽事。”
烏圖的聲音十分沙啞,口音有些奇怪,但傳到耳中,卻字字清晰,宛若磨砂紙在耳邊輕輕摩擦,一如他略微黝黑的臉頰一般飽經滄桑。
“邊關的生意,以後就由你來接手,如何?”莘柔笑眯眯的走上前去。
烏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緩緩道:“別人呢?”
“眼下魔教內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數,而能夠和大漠那邊跑商,並且也有能力維持商路的,就隻有你一個。”
莘柔的話讓烏圖再次沉默了起來,他的手不自覺的攥緊,再鬆開,長長的吐了口氣,似乎是在遺憾著什麽:“現在去?”
“十日後。”莘柔說完,烏圖點了點頭,他往前幾步,經過了莘柔,伸出手,將羊身上的屠刀拔了起來,在羊毛上擦掉血跡。
“好。”
簡潔明了的回答,讓莘柔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她伸出手,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但踮起腳尖,最後拍了拍烏圖的後腰:“辛苦你了。”
“無妨。”烏圖彎腰,一隻手拎起還在淌血的羊:“晚上吃羊嗎?”
“當然要吃。”莘柔說完,烏圖也隻是點點頭:“好,給你留。”
說完,他便提著羊進了後廚,直到進去前,才似乎意識到自己忽略了誰,停下腳步,對著陳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便掀開簾子進去,過會,裏麵響起了他在案板上叮當的聲響。
莘柔收回視線,看著陳安,笑道:“烏圖大叔人很好的,等你和他熟絡一些,便知道了。”
陳安很難將這個麵無表情,長相凶惡,身材高大氣質冷冽的男人與好字掛鉤,但卻也能感受的到他對莘柔的善意。
隻是……
“總感覺他好似不大喜歡我的樣子。”陳安說完,莘柔便笑眯眯的給他腰間輕輕來了一肘:“誰讓你對姐姐那麽不負責任。”
“烏圖大叔在我們小的時候就很照顧我們倆,對姐姐尤其關愛,你這家夥若不是跟著我一起來,恐怕烏圖大叔早就把你當羊羔似的剁啦。”
莘柔說完,才蹦跳著往外走:“好了,現在,我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幹,幹完之後,我們就好好休息兩天,再去舞陽城。”
“什麽事?”陳安疑惑的看著莘柔。
莘柔看了看陳安腰間的劍:“殺人。”
“殺誰?”陳安眉頭微皺。
“舞陽城的家夥交給鷹馬司動手,這邊的幾隻小蝦米,當然要我們親自來啦。”莘柔說完,抬頭看了看天色,自從昨晚開始,這兒便一直陰雲密布,卻遲遲沒落下雨來,當真是讓人有些壓抑。
“萬一下雨可就麻煩了,這兒可找不到衣服給我換,走啦走啦,速戰速決。”
莘柔拉著陳安的手,興衝衝的出了客棧,陳安看著她的樣子,很難想象,她是要帶著自己去殺人。
他不由得有些沉默。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莘柔兩姐妹的過去,他也能理解,她們兩個能夠成長到現在這副模樣到底用了多少的努力,經曆過多少次死裏逃生。
但.……
陳安忽然問道:“齊誌海毒殺長老,是你們的命令麽?”
莘柔的腳步一頓。
她扭回頭,疑惑的看著陳安,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出這個問題。
陳安看著她的眼睛:“在這江湖,不是我殺你,就是你殺我,這一點我能理解。但我還是希望,因我而死的人,都是真正該死的人。”
莘柔愣愣的看了一會陳安,才笑笑:“如果我說,是,你又如何?”
陳安看著莘柔,靜靜道:“找到他,將他送回流雲劍派,讓雲芷娥決定他的生死。”
“他雖然實力普通,但畢竟也是在為我們做事,做事也沒有紕漏,若殺他,豈不是對他很不公平?”
莘柔雙手背在身後,在陳安身前慢慢踱步:“要是姐姐說,不能殺他,怎麽辦?”
“在我印象裏,莘姬雖然果斷,卻並不是冷血無情,濫殺無辜的人。”陳安平靜道:“如果說,她因為想要找我出來,才讓齊誌海殺了那無辜的長老,這即便是她的決定,我也要背負起責任來,給流雲劍派一個交代。”
陳安說完,莘柔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才捂著肚子道:“你確定?”
陳安看著莘柔半響,才微微笑道:“其實我更相信,她是不會這麽做的,對麽?”
“.……切。”莘柔切了一聲,轉過身去:“沒錯,是那齊誌海自作主張殺了人,姐姐隻是讓他把劍典盜走,逼那雲芷娥出來罷了。”
“齊誌海,你若是需要,我可以讓人把他送回劍派,送給雲芷娥當禮物。”
“但是,還是那句話。”莘柔看陳安不動,轉過一半的身子示意他跟上的同時,露出了那張正色的臉:“此時魔教內可用之人不多,你想要的,我和姐姐都可以適當妥協,但你也必須像以前一樣,幫我們做事。”
陳安答應了一半,隻是道:“該做的事,我不會推辭。”
莘柔輕笑了兩聲:“那就夠了。”
“好了,別說閑話了,忙完了你想怎麽聊都好,走啦。”
莘柔邁著小短腿在前邊帶路,陳安跟在身後,心裏卻有些沉重——此時的莘姬,到底是在因為什麽而表現得如此急切呢?
連往日少有露麵的莘柔,都開始如此勤快的替她做著事,甚至於莘姬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也顧不得前來見上一麵,而是讓他和莘柔一起辦事。
她麵臨的,到底是怎樣的難題呢?
陳安不知道,她之所以答應自己可以晚些回去,到底是順從了他的意思,還是在保護他呢?
兩人無言的在鎮上的路上走了一會,直到一家看似普通的民宅出現在眼前,莘柔才停下了腳步。
她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門被裏麵的人打了開來,露出一張帶著刀疤的臉。
那人見到門口的陳安和莘柔,表情變得凶惡了幾分,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忽然看見了一抹銀色的光帶。
那是什麽?
還不等開門的人想明白眼前的銀光是什麽,下一刻,天旋地轉。
莘柔輕輕收回了手中的銀色匕首,跨過那人的屍體,走進了大門。
陳安遲疑片刻,跟在了她的身後,而在他進去後,莘柔將門重新關緊,指了指小院之內的房間。
“你來,還是我來?”她微笑著看向陳安。
陳安看著她臉上濺到的血珠,隻是默默伸出手,將其擦拭幹淨,然後抓著她的手,把匕首重新放回她藏在腰帶處的刀鞘裏。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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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莘柔掏出匕首,微微一笑:“你們是想交推薦票呢,還是點個收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