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隻聞新人笑
“噗嗤,我當你要說什麽,我以為我已經夠傻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傻,我瞧你整日愁眉苦臉,當你是思考何等大事,你的小腦袋瓜裏原來都是在想這些,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走了,說好了今日踏青的,為此我可是掏了零花錢給你買的這身衣服,今日要玩個盡興,我們踏青途中,正好可折了柳枝回家插在門前,走走走。”
袁畢方是實幹派,話沒說完就推著秦鳴鶴往前走,楚國地勢惡劣,唯有京城算得上物產豐饒,河湖眾多,出了京城就是延綿被山丘與溪流,暮春時節,垂楊柳青翠的枝葉垂在水麵上,清風徐來,柳條隨著水波蕩漾,景色好不美好,河邊已經來了不少踏青的公子小姐們,袁畢方與秦鳴鶴走累了,幹脆坐船遊湖,一路欣賞湖光山色好不快哉。
“兄長。”
“嗯?”袁畢方撐著船篙,疑惑回過頭,秦鳴鶴極少敬稱他為兄長,故而每回秦鳴鶴每回正兒八經地喊他,他都要好一會才能反應過來。以往家中隻有他一個孩子,獨來獨往慣了不覺得有何不妥,反正在縣城還有小夥伴們陪他玩耍,兄弟姐妹這些對他而言,有與沒有並不緊要。來到京城後袁畢方便是真的獨來獨往了,因為沒有人與他玩耍,寺廟他都能去得,全是無聊使然。
後來來了秦鳴鶴,袁畢方開始覺得這個小妮子肯定給自己添麻煩,去接秦鳴鶴那一日,他都把秦鳴鶴當成累贅看待,日後相處下來才發覺,假使有個妹妹感覺也不錯。父親說,秦鳴鶴失去父母,今後相府就是她的歸宿,他們就是她的家人。秦鳴鶴坐在船舷上,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湖水,不知在想什麽。
“清明不能回老家祭祀母親,兄長不覺得……難受嗎?”秦鳴鶴是有心事藏不住的孩子,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今年清明是她父母的第一個忌日,她理應回去祭奠,但袁成書那麽說,她不好說什麽,袁成書不讓她跟著一起回去,自然有著自己的考慮,不過秦鳴鶴想起來難免耿耿於懷。袁畢方當秦鳴鶴是要說什麽,原來是說此事。
不知不覺兩人已泛舟到了湖中央,許多人湖上泛舟是沿著湖邊緣遊玩,此時湖中央朝四周望去,隻見岸邊來來往往星星點點如螞蟻的行人,袁畢方收好船篙在秦鳴鶴對麵的船舷上坐下,雙手相合,低著頭想了一會才抬頭道:“怎麽可能不難受,不過你我年紀還小,回邊城路途遙遠,你我跟著父親不免給他添麻煩,你我留在京城也是無奈之舉,你若實在想回去,大不了再過兩年,待我長到十六歲,有能力可以保護你時與你一起回去,父親便不會說什麽了。”
在袁成書的教導下,袁畢方很有自知之明,他曆來明白,什麽事自己做的來,什麽事做不來,這些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父親沒有靠山被聖上提為丞相已是眾矢之的,他身為兒子,既然不能為父親做什麽,至少做到不成為父親的累贅,這也是此次為何袁畢方對不回去祭祀沒有異議的緣故。
“好,這可是你說的,回頭不能反悔。”秦鳴鶴聽了很是歡喜,要不是坐在船舷上,怕翻了船,她非跳起來鼓掌歡呼不可,畢竟邊城路途遙遠,她若是說獨自回去別說袁成書不放心,秦鳴鶴自己心中同樣不安,若有袁畢方作陪,也可安心些,犯不著提心吊膽。
“那是自然,我何時騙過你,既然說好了,就一定會去做,你放心,是了,我們待會劃船回去順便折幾枝柳枝回去,你坐好了,不要亂動,不然摔到湖裏去我可不管你。”袁畢方起身拿起蓬蒿,從湖中央回到岸邊需要一些時間,不過湖麵上微風清涼,在船上多待些時候舒服地很。
“陛下,柳枝折來了,不知陛下要用來做什麽?”世間芸芸眾生,有人笑就有人哭,楚越兩國的皇陵前,皆是一片清寂,祭祀完,楚軒與溫靈都吩咐文武百官讓他們都先回去了。楚軒留下楚玉,溫偃差了韓風去折柳枝,越國沒有插柳的習俗,故而韓風並不明白溫偃的用意,不過她吩咐,韓風便照做了。
“插在皇陵前吧……”話未說罷,溫偃又想起什麽似的,搖搖頭,取過柳枝拿在手裏,自古有詩人臨別贈柳,她在溫言的皇陵前插柳枝有何用,難道要溫言連死了都不得安寧,靈魂在人世間徘徊?若是如此,倒不如投胎轉世,總比在人世流連,孤苦伶仃要好不知多少。
“韓將軍,你說,陰間可有輪回?”溫偃眼睛死盯著皇陵墓碑,溫偃的眼神直白堅毅,就好似能化作刀子似的,一動不動的盯著墓碑看,說實話,眼神怪滲人,韓風早已習慣溫偃做旁事而言其他,不過還是被溫偃正經的語氣震了震,聽來是個須得認真回答的問題。
聽溫偃如此一問,韓風就知溫偃定是想起安王來了,更不能隨隨便便搪塞,可是掏空了心思去想,也想不出怎麽回答溫偃才妥當,摸了摸腦袋,窘迫看向溫偃道:“這……微臣不知。”
對韓風這個答案,溫偃就跟意料之中似的點點頭,沒有開口再問,韓風不知溫偃想要怎樣的答案,溫偃自己何嚐不是如此,有輪回如何,沒有輪回又如何,溫言到底是死了,有沒有輪回他都不會再回來,不會再怯生生地喊她阿姐,或是一本正經喚她皇姐,這個皇位,本來應該是他的呀。
從前她覺得贈柳矯情,如今手中執柳卻不知該贈予誰,溫偃吸了口氣,今天不是太想回皇宮,且容她在這裏偷懶一會兒,唯有坐在這兒,她才清楚自己是誰,不會渾渾噩噩,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你要在這裏坐多久,再不回去天色該晚了。”楚玉站在樹蔭底下,遠遠看著楚軒坐在溫偃墳前黯然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