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相見
溫言見她喚自己,卻是不由微微一愣。
看到溫偃的第一眼,他便覺得她很不同,和溫辭她們都不同。
她目光流轉,螓首蛾眉,顧盼之間盡是風情清冷之意,溫言見過不少的女子,她們都有著小小的麵孔,精致的五官,可是沒有一個如同溫偃那樣,在頃刻之間就能被他的大腦深深地銘刻。
她有著一張無可挑剔的傾城麵孔,連看著人不說話的時候,眼神裏也會散發著無數的清冷的柔光,整個人的氣質便猶如空穀幽蘭。
在溫言第一次見到溫偃的時候,就深深地為之折服。
他對溫偃一直都有所耳聞,也是極其想要親眼見一見,去和她說說話的,然而當真到了這一刻,他卻反而有些感到放不開。
溫言看著少年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裏麵的好奇與拘謹毫不掩飾,那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層霧氣一般,清亮卻又朦朧。
溫偃笑了笑,然後越過沈君臨,走向了溫言,她抬起手來在他的頭頂上麵輕輕的揉了揉。
溫言和溫偃在相貌上都與溫嶺有著很多相似之處,於是兩個人的眉眼間也有很多神似的地方。
這是溫偃真正意義上和溫言見麵,從前在皇宮的時候,因為韓貴人和溫辭的庇護,她對他的印象也就隻有兩人離得很遠的時候,那抹映在眼角的瘦弱的身影罷了。
而如今轉眼之間,他竟長到了這麽大。
溫言始終呆呆怔怔的,溫偃笑了笑,抬起手來在他清瘦的臉上輕輕掐了掐:“多年未見,莫不是忘記阿姐了。”
溫言終於晃過神來,他的眼睛滿是驚奇與歡喜之色,然後他張了張嘴,有些拘謹的開口喚了一聲:“阿姐。”
溫偃笑著點了點頭,樣子很是欣喜。
許是因為習慣,溫言的臉上和眼底總會不自覺的帶上些老成的沉穩之色,明明才十幾歲,卻疲憊謹慎的如同一匹老馬。
他自小所經曆的一切,溫偃都有所耳聞,而如今他所背負的一切,卻都是溫偃間接來讓她所背負的。
這樣一個孩子變得如此老氣橫秋,說來說去,卻也和溫偃脫不了幹係。
可像他們這樣生在帝王家的人,早晚會麵對這些事情,雖然這些是溫言所必須背負的命運,但溫偃還是覺得心疼愧疚。
她想要得到自由的同時,卻又把她自己的親弟弟永遠拴在了宮牆裏。
原本他是可以活的更快樂和自由的。
溫偃的目光微微沉了下去,溫言看著她漸漸變得有些悲哀,一時間也想不通她在想些什麽,隻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
溫偃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她笑了笑,然後不知為何,她忽然就問了他一句話。
“阿言,你可怪我?”
雖然明知道他或許聽不大懂,但她還是問了。
她一問完,沈君臨和溫言都齊齊的愣了一下。
沈君臨自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沒有開口說話。
溫言愣了片刻,溫偃的目中好像在閃爍著無數的柔光,裏麵浮現著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他沉思了一會兒,有些懵懂,卻還是隱約的明白了她問此話的原因,想罷,他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笑了笑道:“這些難道不都是我們生來就注定的嗎?除了命運,阿姐可曾怪過誰?”
溫偃聽罷,了然的笑了笑,是啊,除了去怪命運,像他們這樣的人,又能去怪誰呢?
溫言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滿是淡然,讓溫偃心中不由一痛。
小小年紀便懂得這麽多,心裏一定很苦吧。
“好了,都坐下說吧。”溫偃笑道。
三個人落了坐,沈君臨便一直努力的在平複著自己心裏的情緒,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然後沉沉的歎了口氣,以盡量平靜的語氣開了口:“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你回來的消息,楚軒他可知道?”
溫偃搖了搖頭:“我隻聯係了你們。這麽長時間所發生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溫偃說罷頓了頓,然後微微苦笑了一下:“我也是有很多苦衷的。”
沈君臨沒有再追問,他沉下了眉眼,靜靜的等待著溫偃開口。
此事仔細算起來,也著實算得上是她的不是,這來龍去脈,她也理應和他說清楚。
當初她為了救楚寧而答應了宋延君留在天華山與他作伴,可事實上,她當初讓言人帶回她的死訊的時候,也確實沒有打算再回來。
那是一個能夠永遠得到自由的好機會,那是她一直以來都夢寐以求的自由的世界,溫偃以為,她是不會後悔的。
可直到前一陣子她才明白,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前,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得到安穩。
自由不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而是不想做什麽便能不做什麽。
她心係遠方,就算得到了自由也不過是假象而已,所以她才會選擇回來。
溫偃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望向了窗外碧藍的天空,然後緩緩的將這麽長時間以來所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清楚。
溫偃說的很簡潔,大約也隻挑了些重要的事情來說,溫言和沈君臨聽得很認真,從始至終都沒有插上一句話。
卻不知道是不是溫偃眼花,映著透白的天光,她竟在沈君臨的眼裏看到了一絲隱約的水色,轉瞬即逝。
說完之後,沈君臨沉默了很久,他輕輕的歎了口氣:“那你現在的身體怎麽樣了?可是已經徹底好了?”
沈君臨第一個關心的永遠是溫偃的安危,她欣慰的笑了笑道:“不必擔心,我的身體沒了大礙,還學了一手的毒術和藥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當初給你下毒之人……”沈君臨皺著眉,停頓了半響。
“不出意外,應該是宋嫻做的。”溫偃淡淡開口。
“為何那麽肯定?”
“直覺吧,此事暖春應該知道些內幕,她現在如何了?可還在楚宮裏嗎?”溫偃忽的想起了暖春。
沒了她在背後支撐,暖春應該很難在楚宮裏走下去,當初她為了讓自己離開楚軒,不惜這般鋌而走險,想來就算遇到種種困境,她為了楚軒,應該也能堅持下來吧……
“你離開後不久,她就回了越國。”沈君臨輕道。
溫偃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她回來的時候滿身燒傷,已是心如死灰,不知道到底經曆了什麽,回來以後她半個字都不曾提及。”
溫偃微微低下了頭,心中駭然。
半響,她有些無奈的輕輕笑了笑道:“看來我走這麽長時間,發生了很多事。”
沈君臨沒有說話,似是默認。
“這些爛攤子我會一點一點收拾好的,在此之前,真的很謝謝你,沈大哥,如果沒有你,這越國怕是早就亂得不成樣子了。”溫偃輕笑著說,話語中滿是感激。
“怎麽與我也這般客套。”沈君臨勾著唇角。“你能回來,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溫偃抿了抿嘴:“大恩不言謝,阿偃記在心裏了。”
沈君臨笑了笑,便也就不再糾結於此事,轉而輕道:“我以為你會約我在酒樓見麵的,沒想到離開這麽長時間,你倒是喜愛起茶來了。”
溫偃笑了笑,挑眉道:“酒樓裏麵人來人往,耳目太多,我回來的事情,還不想讓別人察覺到。”
“你不打算告訴楚軒嗎?”沈君臨問。
溫偃猶豫了片刻,然後輕輕的歎了口氣,目中滿是思量,她將茶倒在了自己麵前的杯子裏麵,氤氳的霧氣緩緩升起,末了融入了空氣當中。
“我還沒有想好。”溫偃終於開口。
沈君臨的眉眼沉了下去,他的手扶著茶杯,溫潤的指腹在光滑的杯壁上輕輕的摩挲著。
“楚軒他過得很是頹廢,這樣下去,就是越國不出兵,以宋奎如今虎視眈眈的現在,楚國也會變得岌岌可危。”沈君臨有些擔憂的道。
“你想要回去嗎?”溫偃問。
沈君臨搖了搖頭:“按他現在的模樣,我回去了也是徒勞,楚國情況不比越國,單憑我一人很難擺平大局。”
“那三姐呢?”溫偃連忙問道。如今的情況,怕是隻有楚玉說話,他才能聽進去一些了。
“我已經命人去見她了,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了楚國。”沈君臨淡道。
溫偃聽罷,這才稍稍的放下了心來。
半響,她似是忽的想起了什麽,忙問道:“啊對了,沈大哥,你可知道暗影閣?”
聽到‘暗影閣’三個字以後,沈君臨的神色明顯的變了一變。
他蹙起眉,然後點了點頭,麵色有些許的凝重:“知道,你為何忽然問起這個?”
溫偃聽罷,猶豫了半刻,心中仔細斟酌了一番,心中暗暗的歎了口氣。
半響,她開口道:“我有我的原因,你既知道暗影閣,那可聽說過那裏的閣主?”
沈君臨皺著眉,他的神色有些躊躇不定,似乎是在顧忌著什麽。溫偃看出了異樣,她心下有些不好的預感,試探般的問道:“怎麽了?是……沒有辦法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