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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祭祖

  溫言看什麽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樣,一雙眼睛裏澄澈明亮,來來回回的掃著周遭的風景,可麵上卻是一副正經的模樣,屹然端著一副九殿下的小架子。


  沈君臨是溫言的筆墨侍從,與溫言的關係極好乃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沈君臨自然不怕別人的竊竊私語,因著擔心溫言會遭遇什麽不測,便極為坦然的與溫言同坐一間屋子裏。


  按理來說,沈君臨此舉乃是逾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筆墨侍從,此等殊榮,便是溫言的太傅都不曾有的。


  可如今早已沒有人在乎這等事情。


  皇陵處設有一座專門供皇家休息的宮殿,是為罕宮。


  祭祀的時辰是在午時,離規定的時間左右不過半個時辰,溫言便站在罕宮的宮頂樓閣處眺望著遠處的山草樹木。


  此時正是初春,遠方的山頭皆是碧綠一片,偶有姹紫嫣紅穿插在其中,翠竹嶙峋、輕紗撫地、溪繞山叢、這般的景色在常人眼中再不過也隻是一聲讚歎便了了,可在十二年裏從未出過皇宮的溫言眼中卻是不同的。


  那與宮中的雕廊畫壁,花園中的百花爭豔是完全不同的感覺,人站在山腳下向上眺望,那種渺小又震撼的感覺,溫言十二年裏從未體驗過。


  於是沈君臨去罕宮的頂樓尋他時,便看到他素來沉靜老成的眸子裏第一次出現了一個孩童的天真與憧憬。


  對此,沈君臨是欣慰的,倘若一個孩子自小便這般冷靜,沒了天真與稚嫩,那這個孩子的一生,必然會過的極為苦澀。


  “沈大哥,往後你可否也常常帶我出來玩一會兒?”


  溫言笑著說,卻也不看他,沈君臨記得最初時溫言對自己並不是那麽喜歡,還連名帶姓的叫自己,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同溫偃一般,叫了自己一聲“沈大哥”。


  “自然可以,隻是你須得勤加練功,待你什麽時候能保護自己了,我便什麽時候帶你出去,”沈君臨笑著說。


  溫言點了點頭,沒有感到絲毫的煩惱,他天資聰穎,又極為好學,這點困難自然是難不到他的。


  過了半響,沈君臨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便正色道:“殿下,一會兒祭祖之時,切要記得注意周遭的動靜,萬萬不可獨自行動。”


  溫言側過頭來看了沈君臨一眼,眼裏帶了些疑惑,問道:“我會有危險嗎?”


  溫言一直看著沈君臨的臉,小小的麵孔上滿是認真之色,似乎正在等著一個答案。


  沈君臨有一刹那的猶豫,末了皺眉道:“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卻帶著承諾一般的沉重,溫言時溫偃的弟弟,單憑著一點,他便定要護他周全。


  溫言似乎明白了什麽一般,不再問他,隻是若有所思的繼續看向了遠處,似一刻也不想浪費這難得一見的風景。


  柳筠不止一次假仁假義的探望溫言,而溫言本就因為他的母妃還有韓貴人的原因不待見她,如今他出了頭,自然也從未給柳筠好臉色看。


  往常柳筠來此的時候,沈君臨從未放在心上過,今時不同往日,饒是柳筠此時也無法再輕易的對溫言如何,然而現如今卻是不同的。


  那宋奎多半已經和柳筠聯起了手,單單一個柳筠還不足以讓沈君臨放在心上,可那宋奎卻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當年他助楚軒奪位謀反,此等膽識絕不是普通大臣能有的,便是楚軒心中都對他尤為忌憚,若是他與柳筠聯手打算奪溫言性命,此事絕對不容輕視。


  所以柳筠再次走到溫言旁邊,裝作一副慈母的模樣假惺惺的與溫言說話時,沈君臨和楚依兩個人便一直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盯著柳筠,謹防她會對溫言做些小動作。


  柳筠自然不會這般明目張膽的對溫言如何,隻是稍微坐了一會兒便走了出去。


  對於柳筠為何會答應與宋奎聯手,此事沈君臨不肖細想便能想象的到其中的原因。


  無非是宋奎許了她眾多的好處,幫她掌握越國之權,柳筠雖然在後宮摸爬滾打多年,可到底是個婦道,免不了會目光短淺一些,那宋奎又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柳筠要和他玩心計,必然是要吃虧的。


  而此次對於沈君臨來說卻算不上是一件壞事,溫言是必然不能出事的,可若是能借此機會,將柳筠與柳家一並弄垮,卻反倒會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隻是此次冒險,一切都是必須在保護好溫言為前提下進行。


  溫言若是出事,一切便都沒有了意義。


  轉眼便到了午時,溫嶺身著極為鄭重的祭祀朝服,攜著文武百官和嬪妃皇子,往祭祀台的方向走去。


  韓風所統領的軍隊占了此次護衛隊約莫八成的人,一切都是在保護溫嶺與溫言的前提下擺開的隊形,祭祀場地外圍,每隔五十米便站定一人,如此周密的防護,便是有任何可疑之人都會被立刻斬於劍下。


  唯一讓沈君臨不放心的是六衛率。


  六衛率是柳太尉掌管的兵部下的一支隊伍,以往,皇家祭祀的護衛任務都是由兵部全權負責的,而非韓風手下的眾位將士,雖然如今的情況不同以往,可這規矩卻還是要遵守


  六衛率不聽從兵符調遣,是皇家專門調遣的隊伍,所以便是韓風也無法掌控他們,隻得將他們安排在一處算不得重要的位置上,保護溫言與皇上的這等位置,韓風和沈君臨是萬萬放不下心來交給他們的。


  祭祀的過程極為複雜,有專門的祭司主持,列隊的列隊,行禮的行禮,緊接著便是折枝,祭天,皇上領著後麵一幹臣子上到祭台的頂層,最後便是長達一個時辰的上下台階,磕頭下跪,以示對祖先的敬重以及對虔誠,由此來祈求祖先保佑國家一整年都可風調雨順,物資豐饒。


  一套流程下來,眾人皆是累的眼冒金星,沈君臨無疑是最悶氣的一個。


  他在楚國那麽多年,雖然對越國祭祖一事多少有些耳聞,可如今自己親身體驗下來,他卻是斷然不想再參加第二次了。


  眾人的臉色都是蒼白,可卻沒有什麽怨言,想來這祭祖每年一次,他們約莫也都習慣了。


  溫言的一張小臉上也滿是汗珠,眉宇劍盡是隱忍之色,可卻沒有出聲抱怨。


  而溫嶺無疑是最慘的那一個。


  他本就剛剛醒來沒多久,身體還虛著,此番祭祖這般複雜的流程,無疑是想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溫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隻得硬挺著了,祭祖這般的大事,便是他一萬個不情願,也是不敢怠慢的。


  祭祖結束的時候,已是接近傍晚,結束的時候,溫嶺已經幾乎沒了半條命,是被人抬下去的。


  回去的時候氣氛相當的凝重,眾人累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都是一心隻想著回去吃些飯便洗澡睡下,褪盡這一天的疲憊。饒是沈君臨都被折磨的夠嗆。


  他不禁還是會懷念從前那般灑脫自如的日子。


  望著遠處的山巒疊翠,夕陽的餘暉就如同一隻溫暖的手掌包裹著他,空氣中彌漫著山野間特有的清香。


  他想要離開這個黑暗泥濘之地,卻又不能離開,這兩股力量糾纏了許久,讓他隻能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可沈君臨知道,他是不能離開的,這是溫偃拜托他的最後一件事情,在越國未穩妥之前,他斷然無法放手。


  一行人浩浩蕩蕩,極有次序的往罕宮走了回去。


  溫言走在皇子公主的隊列中,離沈君臨的距離很是遙遠,而那方有韓風和楚依保護著,他卻也算不得多麽的擔心。


  沈君臨想,那柳筠就是有心害溫言,也總歸不會選在這祭祖之日,先不說這守衛有多麽森嚴,便是這眾目睽睽之下,要對溫言如何也是極為困難的。


  然而就在沈君臨這麽想的時候,楚依卻出了事情。


  許是因為祭祀的流程太過疲累,楚依走著走著便忽的昏迷了過去,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毫無預兆的倒在了地上。


  周遭的人出現了些騷動,緊接著韓風便推開眾人,連忙跑過去查看楚依的情況。


  沈君臨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隻是蹙起眉毛,心底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不安的厲害。


  他不經意的,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抬頭看去,一看之下,沈君臨的臉色忽的巨變。


  隻見那守在隊伍中間的護衛不知何時已不是了韓風的人,身上穿著的衣裳,卻是六衛率的服飾。


  中間的隊伍走著的是皇子公主,溫言便在那裏麵,此處本該韓風麾下的將士來守著,何時竟變做了六衛率?


  那六衛率完全由掌管兵部的柳太尉調遣,對溫言來說他們便是敵人都不為過。


  他下意識的去尋找溫言,卻發現他就在隊伍中間,還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韓風還在楚依那處。


  沈君臨心下不好,腳下的速度加快了些,幾乎是小跑一般的往溫言的方向走了過去。


  還未等跑過去多遠,已接近昏暗的天空忽然響起一聲破空聲,緊接著,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一個極其絢麗的煙花炸裂在高空中,映著夕陽的餘暉,美的讓眾人皆駐足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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