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陷害
溫言的事情才剛剛過去沒多久。
柳筠果然就對趙燁下手了。
趙燁在朝堂之上有一個死對頭,叫做陳遠承,因他品行不端,趙燁曾在溫嶺麵前數次彈劾於他,趙燁為人清廉,又是個死心眼,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他也從不怕會與人結仇。
他們二人的關係不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這麽多年,朝中大臣對兩人的明爭暗鬥早已看習慣,也就不願再去費力的去調解二人之間的矛盾。
但凡誰家有什麽喜事,定然是不敢讓這兩個人碰上麵,曾經有一個與兩人關係較好的朝臣,邀請過他們兩個人去參加自己孫子的百天宴席,可二人卻公然的大吵了起來,將好端端一個喜慶的日子給攪和的亂糟糟。
誰也不想讓自己家的什麽重要日子被這兩個人給攪黃了,於是但凡是誰家設宴,定然是有趙燁就沒有陳遠承,有陳遠承就沒有趙燁。
而就在這兩個人的關係愈加僵硬的時候。
陳遠承卻死了。
柳筠見趙燁無法拉攏,隻能想辦法去削弱他手中掌握的勢力,而著重扶植自己的父親,柳太尉。
陳遠承的官職不大不小,況且又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紀,他的死對柳筠來說有利無弊,而這事本來和趙燁是沒多大關係的,自己的死對頭死了,說起來倒也算不得是一件值得讓他傷心的事情。
可這件事情卻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陳遠承的身子骨硬朗的很,雖然已是一把年紀,可精神頭卻是不比趙燁差半分。
可一天夜裏,陳遠承卻忽然生了重病,整個人高燒不退,又吐又泄,就是身子骨再硬朗,可怎麽說也已年過半百,這般折騰下去,半條命都要被折騰沒了。
大半夜的,街裏的藥鋪都關了門,府邸裏的大夫又告了假,太醫院又離的太遠,一時間,根本找不到別的大夫前來診治。
陳遠承的府邸和趙燁的府邸不過才隔了兩條街,陳夫人急紅了眼睛,當下也顧不得他們二人的關係如何,當即便派人去了趙燁的府邸去借大夫。
趙燁雖然也不大情願,可畢竟人命關天,也就沒再計較那麽多,就讓自己府裏的大夫過去給陳遠承瞧病了。
不借還好,這一借就借出了事情。
陳遠承死了。
那陳夫人反咬一口,在葬禮上一邊哭,一邊控告說是趙燁指使那大夫害死的陳遠承。
除了沒有去參加葬禮的趙燁,半個朝廷都知道了這件事,不論是同僚還是宮裏的太監宮女,私底下都在議論紛紛,讓趙燁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趙燁一生清廉,老實本分,何曾受過如此不明不白的誣陷。
沈君臨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柳筠。緊接著就是趙燁府裏的那個去給陳遠承診治的大夫。
這事情太過蹊蹺,那陳遠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越國情勢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死,很明顯,這件事就是衝著趙燁來的。
………
趙府。
沈君臨還未等走進廳堂,就聽聞裏麵傳來一陣陣瓷器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趙燁的憤怒的喊聲:“酒呢!還不快點拿酒過來!”
有婢女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見到沈君臨後,微微欠身行了個禮,又急急忙忙的往酒窖跑了過去。
沈君臨兀自無奈的搖了搖頭,大步的走了進去,屋裏的地上滿是摔破的花瓶和酒壇,鋪了一地,沈君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硬是尋了半天。
趙燁像是沒看到他一樣,有些頹廢的坐在椅子上,泛白的發絲有些淩亂,一張臉喝的通紅,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好酒是用來慶祝的,而不是用來澆愁的。”
沈君臨的語氣平淡,他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種類似的事情發生,可沒想到趙燁憤怒起來,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幾分。
趙燁聞聲抬頭,冷聲道:“慶祝?我趙燁一生清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所有人,他陳遠承生前就與我處處作對,如今就連死了也要讓我背負罵名,謀害朝廷重臣,這一罪名,要我以後如何有臉麵再去見王上!”
趙燁老淚縱橫,手重重的拍向桌麵,有些無力,也有些無助,往日那般神采奕奕的模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夜之間,他似乎老了許多。
沈君臨微微皺眉,對於趙燁來說,一個臣子的清白比什麽都重要,這點他是理解的。
“趙老先生,這件事情其實是明擺著您是被人陷害,您為何不去查找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
趙燁聽罷,眼前似乎一亮,隨後又暗淡了下去,輕道:“沈公子,老夫雖然年歲大了,可還不至於看不明白事理,我豈會想不到此事與誰有關?可那個人是存心要除掉我的,就是我將此事調查出來,她也有各種後招在等著,什麽貪汙受賄…什麽欺君罔上…若是再扣上一個謀反的罪名,那老夫全家人的性命都會賠進去。”
沈君臨猛覺得不對,他話裏話外的意思莫非是要打算放棄?
沈君臨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卻見趙燁淡淡一笑:“朝堂之事,老夫早已厭倦了,就這樣告老還鄉,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沈君臨心下一沉。
“您就甘心如此?在還未真相大白的時候,您就這樣離開了,便是畏罪,此事記載在史書,您就是一個有著汙點的罪人,遭後人唾罵,趙老先生,您一生清廉公正,就甘心如此嗎?況且,你若是就這樣離開了,就隨了柳皇後的願,就算日後她篡權奪位,將這越國江山易主,您也不在意嗎?”
沈君臨有些急了,這件事明顯不在他所預料的範圍之內。
倘若趙燁真的離開了,那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無法彌補的巨大的損失。
單單靠他自己,還有韓風和楚依,是根本沒有辦法將溫言扶植起來的,趙燁一離開,等於給了他們一個重重的打擊。
如今沈君臨雖入了內閣府的文華殿,可卻是因為趙燁的這層關係,趙燁若是離開,那就意味著他部署了這麽長時間的計劃都將白費了。
他還要去重新拉攏關係,重新去製定計劃,更重要的是,柳筠的勢力又向前擴張了一大步。同時他幫助楚依和溫言奪權的計劃也將又難上了許多。
許是沈君臨的話說到了趙燁的軟肋,趙燁聽後許久都沒有說話,而是沉思著,模樣極為哀戚。
沈君臨見趙燁的模樣有些動搖,忙趁熱打鐵,說道:“柳皇後既然已經對您下手,那就說明她對您是極為忌憚的,王上子息克乏,隻餘一子,柳皇後已經要將其鏟除,屆時若是王上也糟了她的毒手,那她必定會從旁係血脈中領養一位世子,手握大權,您的存在對越國和王上來說極為重要,倘若您就此離開,那便是幫助柳皇後篡權的幫凶,倘若您不在乎,那在下也再沒什麽可說的了。”
沈君臨的語氣透露著些冰冷,他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趙燁還是堅持要離開。那沈君臨也隻能認栽了。
沈君臨的話明顯說到了趙燁的痛處,背負殺人的罵名他可以忍,可背叛王上,背叛國家的罪名他卻是如何都不能忍的。
“趙老先生若還是固執己見,那沈某也再無話可說,隻是寒心,在下身為一個突然出現的外人都不忍看到越國的這種未來,沒想到越國如此重臣,竟連我一個外人都不如——罷了,就當沈某看錯人,祝趙老先生,能夠度過一個安穩的晚年。”
說完,沈君臨就作勢轉身要往外走,他看出了趙燁的動搖與躊躇,這番話其實是想要刺激一下他的。
不出沈君臨所料,還未等他的腳往前邁上一步,趙燁果真便叫住了他。
“沈公子留步。”
趙燁的聲音有些沙啞,隨後緩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沈君臨回頭,卻看見趙燁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自己,緊接著,他卻雙手作揖,朝沈君臨鄭重的行了個禮。
“趙老先生您這是做什麽,如此豈不是要折煞在下!”
沈君臨也忙回了一個禮,這趙燁怎麽說也是一個長輩,況且他以後還要有許多的事情要求他幫忙,這個禮他是萬萬都受不得的。
趙燁卻搖了搖頭,沉聲道:“這禮沈公子該受得,老夫慚愧,竟還不如你一個年輕人有責任有抱負,遇到了事情一心隻想著逃避,慚愧慚愧。”
趙燁一句話裏連著說了三聲的慚愧,聽的沈君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別的不說,至少趙燁應該不會打算離開了。
“那您的意思是……”
沈君臨有些試探的問。
趙燁歎了一聲,隨後無奈了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讓你這麽一說,老夫就是離開了也無法安心過日子,王上未蘇醒之前,老夫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放心離開的。”
沈君臨點了點頭,末了恭敬道:“先生請恕罪,剛剛在下多有失禮,但您能如此想,在下終於是安心了。”
趙燁沒有說話。
沈君臨又道:“關於陳遠承之死一事,就交給在下來查便可,隻希望您日後能多多支持一下九殿下,雖然九殿下現在還尚未年幼,可卻是王上唯一的子嗣和繼承人。”
趙燁的模樣似乎有些疲憊,他沉思片刻,隨後點了點頭:“此事我心中有數,隻是陳遠承的事怕是要讓你多多費心了,柳皇後怕是不會留下什麽證據的。”
沈君臨卻是毫不擔憂:“放心,此事在下必會處理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