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一寸相思一寸灰
屋裏的氣氛幾乎接近凝固,叫人的呼吸都開始有些滯澀起來。
“三姐不過是開個玩笑隨口一說,並無意指誰,四殿下這是在氣些什麽?”溫偃輕描淡寫的聲音有如一縷春風,吹散了些許凝重的氣氛。
楚軒聞此,自然不好再多說些什麽,隻是若有若無的掃了溫偃一眼,墨色如水般的黑眸裏隱約像是覆蓋了一層寒霜。
然溫偃的麵容卻依然平靜,她凝白如瓷的肌膚在微光的折射下,仿佛流轉著一層清冷的光暈。
宋嫻一直低垂著頭,光滑白皙的脖頸蜿蜒著形成一個誘人的弧度。她見室內一時無聲,心中卻是憤憤難平。
“軒哥哥,”她抬起頭來,一雙美目中燦意湧動,語調裏更是帶著少女特有的撒嬌意味,“軒哥哥,今日嫻兒生辰,軒哥哥可有為嫻兒準備禮物?”她輕輕搖晃著楚軒的手臂,眼神中滿是期盼。
楚軒不由伸出手,親昵的揉捏了一下宋嫻的小臉,“你生辰我怎麽可能不給你準備禮物?”說著,楚軒便從懷中掏出了先前的那方錦盒來。
宋嫻欣喜的接過,她低頭把玩,嘴角卻快速地閃過了一絲令人捕捉不到的冷笑。
“軒哥哥,嫻兒好想現在就知道軒哥哥送給嫻兒的究竟是什麽,嫻兒可以現在就拆開看看嗎?”宋嫻嬌嗔,語氣中好似帶了無限的好奇。
楚軒稍有猶豫,可嘴角卻很快蕩漾起一絲寵溺的笑。“東西本來就是贈與你的,自然是你想什麽時候拆開都可。”
那樣柔和深情的語氣,像是在嗬護一朵嬌豔的花。
這是溫偃與楚軒相處至今,從未聽到的語氣。
溫偃麵色木然地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啜飲了一口,然這一口下去,茶香是半點沒品到,反而徒留了滿嘴的苦澀,這苦澀密密麻麻的從她口中蔓延開來,逐漸逐寸逐分地朝著心口的地方流淌而去,連帶著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帶上了澀意。
宋嫻見楚軒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她有些急切地拆開了手中的錦盒,首先映入她眼簾的就是一支羊脂玉的蘭花簪子。
這支簪子對她來說算不上太貴重的東西,不過簪子上雕刻的那朵小小的蘭花卻是格外的栩栩如生。
宋嫻刻意地拿著簪子在空中晃了晃,隻見那支小小的玉簪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內裏瑩白光暈流轉,尤其是那朵蘭花,更像是徐徐盛開一樣,顯得精美異常。
明眼人不會看不出製作這支簪子的工匠恐怕是花費了好一番心血的。
“軒哥哥贈的這支簪子真好看。”宋嫻顯得很是欣喜,她複又將簪子遞到楚軒的麵前道:“給,軒哥哥,我想讓你替我戴上。”
帶著無限親昵的語氣,宛如一對正在相戀的情人。
溫偃的手緊了緊,她感覺心口處像是無數螞蟻攀爬而上,細細密密地啃咬著她,帶給她連綿不絕的微痛。
楚玉像是似有所覺一樣,伸出手去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捏溫偃冰涼的小手,然溫偃卻是淡然一笑,那笑容有如冰雪寒峭,自有一番孤冷在裏頭。
“聽聞父皇曾極其喜愛蘭妃娘娘,在蘭妃娘娘走後,還借用了前人的一首詩來悼念蘭妃娘娘。”溫偃將目光轉向宋嫻,口吻極淡然地念道:“婀娜花姿碧葉長,風來難隱穀中香。不因紉取堪為佩,縱使無人亦自芳。今日見四殿下贈這支玉蘭簪子給宋小姐,應當也是想說宋小姐蕙質蘭心,氣質高潔吧。”
溫偃定定地看著宋嫻,嘴角雖是掛著笑,可一雙琉璃般的眸子裏卻似乎有著淡淡的不屑。
——是的,她從來不是爭不過宋嫻,隻是一來她不屑,二來她也沒有去爭的理由。
隻是宋嫻這麽不要臉的三番兩次挑釁於她,她若是不反擊一下,豈不是讓人覺得她好欺負?
溫偃的話才剛說完,宋嫻的臉就不由白了幾分。
一旁的楚玉更是輕笑道:“妹妹你這個笑話可是真好笑!當初父皇悼念蘭妃娘娘的時候可是說過,‘展望楚國,無一女子能與蘭妃的氣度比肩’,若是妹妹拿宋小姐來與蘭妃娘娘比較,恐怕父皇該不高興了。”
“是嗎?”溫偃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宋嫻聽著溫偃你來我往,不禁垂下頭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就連方才楚軒親手給她戴上的簪子也仿佛在頭上散發出滾燙的溫度,叫她有些頭皮發痛。
楚軒見此,淺淺地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悅。
他望向溫偃,眸光深沉難測。“嫻兒自然不能與蘭妃娘娘相提並論,但嫻兒心地純良,溫柔可人,無論如何,也是配得起這支簪子的。”
楚軒這一番話下來,溫偃和楚玉的眼眸裏都染上了莫名的笑意。
“軒哥哥,這是什麽啊?”也不知是否是宋嫻自己也感覺到了不自在,於是急忙開口轉移了話題。
眾人朝宋嫻的方向望去,隻見宋嫻又從錦盒裏掏出了一方宣紙來。
楚軒薄薄的唇微微向上揚起,帶起溫和的笑意。“嫻兒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宋嫻聞此,這才垂下頭去打打開了那方折疊著的紙張。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宋嫻的聲音顯得很是婉轉柔和,如脈脈相述,一字一句念出了詩裏飽含的情意。
“軒哥哥……”宋嫻低下頭去,臉上浮起一抹嬌羞。
楚軒側過頭,含笑看著她。
二人看起來當真是好不般配的一對。
‘哢擦’一聲輕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溫偃的心裏悄然碎裂開來。她素手緊握,衣擺在她手中皺起了褶。
看著楚軒對宋嫻深情款款的模樣,溫偃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一絲期盼終於也寸寸湮滅。
——楚軒與她是何其相似的兩個人,在答應嫁給楚軒的時候,她心中對楚軒雖沒有愛意,卻也有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依戀,就像是兩個受盡苦難的人彼此惺惺相惜,期望能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以求能夠得到更好的生活。
她曾以為楚軒多少會給她帶來一絲溫情,一絲暖意,卻不曾想這絲還沒捂熱的暖意終究是化作冰刃刺傷了她自己。
是她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