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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罰祿

  又是那個空洞又明晃晃的大殿。


  皇宮裏的殿宇總是外表看起來明亮又奢華,可是內裏卻是冷冰冰的,即使宮人再多,卻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帶不來一絲一毫的人氣。


  “兒臣楚軒,見過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楚軒不卑不亢的行著禮。


  溫偃在楚軒身後半步的方向跪拜下去,楚軒的聲音清朗而又溫潤,仿佛是一絲光亮驅散了一些這殿中的冷意,就連溫偃聽到這樣的聲音,心中也像是攫住了一絲安定一般,忽地鎮定了許多。


  隻是上首那個九五之尊的容顏卻依然是暗沉沉的,像是有一層翳翳光芒籠罩在麵上,陰暗而晦澀,隻消一眼就能立刻讓人的心裏打起鼓來,溫偃正怔怔的想著,楚秦的目光卻像是利刃一般向她掃來,她忙低下了頭去,卻努力地挺直了脊背,就像是一隻傲挺的竹,身上總帶有某種不屈的色彩。


  殿中一時沒有人說話,在靜靜等待的時候,殿裏氛圍似乎越發的凝重起來,慢慢地就連人的呼吸仿佛都要比尋常滯了幾拍。


  “外頭那些流言,你們誰來給朕一個解釋?”楚秦的聲音聽起來仍舊平和,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平和之下卻仿佛暗藏了無數的鋒刃,直教人心中發毛。


  “回父皇。”溫偃張了張嘴,卻是楚軒趕在她的前頭開了口,“外麵那些流言蜚語,純屬肆意汙蔑,偃兒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還請父皇明察。”


  楚軒字字句句,擲地有聲,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無論是聽起來還是看起來,無疑都會讓人覺得楚軒一定是個極其愛妻之人。


  這樣的語調甚至讓跪在一旁的溫偃都有些愣神,可隨後她又在心底嗤笑一聲。


  ——不過都是演戲罷了,隻不過就看誰演的戲比較真了。


  楚秦坐在上首,有大半邊臉都隱在黑暗裏頭,他的唇角隱約揚起,像是勾起了一個不太明顯的不屑弧度。“那溫氏 ,你又如何說?”


  楚秦問得看似無心,卻能看得出來是有意針對。溫偃心中一緊,收起了腦海中那些遊離的思緒,又斂了容色回道:“回父皇,兒臣確實是從鄭國回來,可外頭那些風言風語卻是空穴來風。”


  “哦?”楚秦拖長了尾音,話語中帶著疑惑和刻意壓製的怒意,“流言或許不實,可若是溫氏你沒有做過什麽讓人誤會的事,那這流言又從何杜撰而起?”


  溫偃聽見楚秦這話,險些要笑出聲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倆針對此事說出來的話都是一樣的。


  “回父皇,”仿佛是已經適應了殿中的壓抑氣氛,溫偃的語調越發的沉穩,“兒臣當日隨父皇一起去獵場打獵,結果被毒蛇所咬,不小心失足落入水中,並由著河流被衝到了鄭國邊境。冬日天氣嚴寒,再加之河道中亦有碎石暗礁,待到兒臣到達鄭國邊境時,身上已是傷痕累累,若非兒臣素日身體還算良好,恐怕早已經死在路上了。兒臣當時已經是奄奄一息,而兒臣也隻不過在鄭國待了一月有餘,後來誤打誤撞之下甚至又感染風寒,病了一段時日,也就是說,兒臣這一個多月,基本都是在養傷中度過的,試問兒臣這樣隻剩下半條命的身子哪裏有這樣的精力和條件去和那鄭國君主苟合?”


  溫偃字字如刃,說出的話又是條理分明,幾乎讓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綻,這叫楚秦原本想要說的話一下就噎在了喉嚨裏,再也吐不出半句來。


  殿中一時又安靜下來,倒是溫偃身旁的楚軒悄然看了溫偃一眼,心緒有些複雜。


  ——前幾日他亦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於身旁之人,卻連想都沒想過溫偃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


  是他錯了麽?楚軒蹙了蹙眉。


  溫偃等了一會見楚秦還是不語,知道楚秦心中必定是還未介懷,於是便又開口道:“父皇心中若是還有疑慮,現在大可召見禦醫來為兒臣診脈,兒臣的身子尚未恢複完全,禦醫若是來了,必定可以通過兒臣現在的脈象推測出兒臣之前受過的重傷。”


  見溫偃神情坦蕩,眉眼間似乎又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委屈之色,楚秦心中的疑竇這才逐漸消散,“行了,既然事情已經解釋清楚,那朕也就不與你們計較此事了,隻是此番確實是溫氏行事不妥當,這才給了旁人議論皇家的話柄,所以朕決定罰扣四皇子府半年的例俸,這事就算是揭過了。”說罷,楚秦便揮了揮手,神情中閃過一絲不耐。


  “謝父皇開恩,兒臣告退。”溫偃和楚軒見事情總算是被帶了過去,這才趕忙謝恩退下。


  出了正殿後,二人這才長籲了一口氣,溫偃也不再理會楚軒,一個人兀自往前走,倒是楚軒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你方才在殿中所說的那些話,是為了騙過父皇,還是……真的事實?”楚軒的眉宇間似有一絲猶疑,顯然是還不能完全信任溫偃。


  “四殿下自己覺得呢?”溫偃側過頭對楚軒展顏一笑,容色清冷。


  楚軒心中一動,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聽問溫偃開口道:“不過是找個借口將這件事帶過罷了,沒想到四殿下還真的當真了,這麽看來,我的戲演的還是不錯的。”


  溫偃顧說完,也不去看楚軒那已經黑如鍋底的臉色,徑自便邁著歡快愜意的步子走了。


  楚軒站在原地看著溫偃單薄而又無謂的背影,隻覺得這是他窮極一生都不能去掌控的一個女子,讓他既無奈又懊惱。


  待二人坐到馬車上後,溫偃這才像是想起了些什麽似的,有些惋惜地道:“這兩天暖春給我看了賬簿,酒樓裏的生意很不錯,我準備在東街再開一家分鋪,銀子我已經撥出去了……哎,怎麽也沒想到父皇會罰扣我們半年的例銀,我這裏是抽不出餘錢來了,看來這半年,府裏上上下下需要的花費,都得四殿下自己掏腰包了。”


  楚軒聞此,猛地扭過頭去,卻隻瞥見溫偃眼中的一絲狡黠,他見此哪能不知道溫偃是有意為之,可他堂堂一個男兒,哪有開口向女人要錢的道理,雖說之前溫偃開的酒樓也給了他賬麵上的分成,可那畢竟是他應得的,他拿在手裏也不覺得有什麽,但是現在溫偃說出這番話後,不管溫偃說的是真是假,他都斷然不可能開口找溫偃接濟了。


  “哼,本殿下堂堂一個四皇子,豈會連這點銀子都拿不出來!”楚軒鐵青著臉,一張俊顏繃得緊緊地,那種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看得溫偃心中是好一陣暢快。


  “是嗎?”溫偃一雙琉璃般的眸子裏浸染上潺潺的笑意,不過也僅僅是為了楚軒此刻的吃癟罷了,畢竟她是到後來才知道,楚軒其實是所有皇子中最窮的一個了,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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