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流星的眼界
禦禮猛然想起“一切安好”的前提,是“剛打完一仗”。
祂在看到那句話的時候,隻注意到了冇雀,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信息。
歸墟之主說他和阿寧在“撿”泥火,說明這場仗規模不小,敵人的數量多得他們可以東挑西選。
“他可能受傷了”這個念頭,像涼水一樣把祂從憤怒中潑醒了。
這個假設如果成立,後來所有東拉西扯的交流都是為了安撫祂和轉移祂的注意力。
禦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淡薄的眸子裏翻江倒海。
胡橘生專注著禦禮的每一個微小的變化,腦子裏飛快地思考分析,推翻了原本的假設,恰到好處地補了一刀。
“您若想知道真相,不如讓我一試?”
禦禮垂著眼打量了一會,用食指輕輕地把桌子上的潭貝往前推了推。
胡橘生跪著往前挪了幾步,恭敬地接過,在禦禮的注視下發送了一條信息。
“主人,潭貝的內殼裏,藏有傷藥。”
葉海感覺到潭貝振動的時候還以為是禦禮,白激動了一下,本不想搭理,阿寧卻打開了潭貝的內殼,還真有傷藥在裏麵。
葉海沒有受傷,也不怕受傷,這點傷藥他壓根看不上。
阿寧抹了一點在手背上,果然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治愈之力,替他回複道:“管用,不錯。”
葉海不解,疑惑地問道:“你回她幹嘛?”
阿寧覺得葉海簡直病入膏肓,談個戀愛連腦子都快彈掉了,智商直線下降。
“你的內政官肯定知道你瞧不上這點傷藥,她為什麽會突然問這麽蠢的問題?”
葉海趴在蝠翼背上,懶得思考,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禦禮,哪裏有多餘的神智想別的?
阿寧解釋道:“禦禮剛才肯定是生氣了,做了什麽。內政官為了讓祂消氣,提醒你假裝受傷。”
葉海想通了前因後果,眼神逐漸亮了起來,這一屆的內政官居然如此機智,簡直刷新了他的認知上限。
阿寧飛快地又回了一句:“可惜太少了。”
潭貝另一頭的禦禮慌了。祂剛才打開潭貝看過那些傷藥,也認為神族不會瞧上這種玩意。如果葉海真的受傷了,這點傷藥是絕對不夠的,第一句話的真實性還有待琢磨。
然而第二條信息徹底打消了祂的懷疑,讓祂的心懸到了嗓子眼。祂對自己剛才的懷疑和魯莽愧疚不已。
胡橘生回應道:“龍神與狐仙都安好。”
阿寧:“那我就放心了。”
一句話堵住了禦禮想要來幫忙的念頭。
胡橘生恭敬地把潭貝交給禦禮,雖然祂努力地維持著一貫淡漠的氣質,活了一百年的胡橘生還是看破了祂的心思。
畢竟,她已經換過一百五十四個男友了,和吊死在一棵樹上的主人根本不是一個段數的。
“您一切安好,主人才會安好。”胡橘生誠懇地勸道。
禦禮微微頷首,算是答應了,然後屏退了胡橘生,開始收拾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祂想了好一會的借口,費了好一番口舌,狐仙們才半信半疑地相信了,暫時放過了“也許是清白”的阿爸。
阿寧看到了潭貝沒有新消息發來,也鬆了口氣,感歎道:“這個內政官你定要好好重用。敢和禦禮玩心眼,絕對不簡單。”
葉海又一次看了眼她的名字,仍然想不起來這是誰,但這名字他已經好好記下了。
突然上空閃過一陣雷光,吸引了兩位神明的注意力。
流火“冷凝”枯竭的斷肢處,蔓延出厚厚的雷雲,不間斷的落雷照亮了昏暗的斷界。
黑色硬化的枯死組織如火山灰一般飄落,葉海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此時的人間,號角的聲音已經變弱了。
徐爺每隔五分鍾看一次手表,現在時間顯示7點23分,他們還有剛好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半個小時之後雷鳴不能占據主導權,他們就得狠狠心把流火推回斷界。
射日的嗓子都喊啞了,遠遠地聽著很是淒涼。
陸天擇一語不發地坐在沙地上吃著壓縮餅幹,徐本治什麽也吃不下,與他背靠著背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組預備役的孩子們經不住小六的百般追問,終於還是告訴了她裴歲的結局。然而她卻沒有哭,隻是安靜地坐下,發了很久的呆。
試驗班的孩子們怕她做傻事,圍著她坐著,你一句我一句地扯著別的話題,希望能轉移她的注意力。
徐爺平靜地交代完了所有的後事,微笑地把折扇交給了陸北辰。
徐靖千裏迢迢來給徐爺送行,他和徐爺鬧了一輩子的別扭,在這最後的時刻,他解開了所有的心結,和父親重歸於好,可惜已經太遲了。
陸北辰看著紅了眼角的徐靖,默默地把折扇塞在了他的手裏。
徐靖愣了一下,輕聲地說了一聲“謝謝”。
陸鴻運重重地拍了拍陸北辰的肩膀:“祖國未來的黑暗國境線,就交給你們了。”
陸北辰目光堅定地向他們行了一個軍禮,所有人心領神會地一同站起身,紛紛舉起右手。
陸鴻運和徐爺轉向首都的方向,動作一致地立正、敬禮。
另外三位AF四階的獵魔師也用各自的方式向他們表達了心中的敬意。不久之後,他們三個也會獻上自己的生命。
在號角響起之後,獵魔師世界中傳出過很多不和諧的聲音。
“憑什麽讓我用生命去保護別人?我欠這個世界什麽了?”
“我有權力選擇後退,我沒有必要去保護不相幹的人。”
“這個糟糕的世界,毀掉不好嗎?”
“如果我死了,保護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意義?我還有命享受嗎?憑什麽用我的命去便宜別人?”
然而在這個越來越自私的時代,仍舊有那麽一些人,不願意放棄大義和信仰,願意把他們的人生和性命,奉獻給被很多人視作“愚蠢”的事情上。
“自私的人總能活得舒坦長命一些。”陸鴻運曾如此感慨過。
“那又如何呢?”徐爺笑著安撫道,“浮萍自得其樂,但它看不到流星眼中的風景。我的手中握有蒼穹,哪怕隻有一刹那,人生也炙熱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