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冤家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祂也是會生氣的，而且脾氣不小。他被祂從自己家的池塘邊趕了出來，追殺到天涯海角。
當天這事就傳開了，全世界的神隻都在抨擊他恬不知恥，不要臉，偷窺賊，齷蹉，內心肮髒！
他給氣笑了，也懶得跟他們計較。回到自家池塘一看，嗬，已經變成公共澡堂了！
世間傳唱著羲和的美名，歌頌著生命，詛咒著死亡。
這世間真不公平，有人天生高貴，有人生來卑賤。就算是神明也有高低貴賤之分。
那時候他就在想，終有一天他要掀了這天下，撕破那群偽君子的聖潔嘴臉。
後來？後來怎麽樣他忘了，隻知道他現在很虛弱，肯定是敗了吧。
現在他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就是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尊貴神明，已經被他吃幹抹淨了。
想到這，他就忍不住地露出了愉悅滿足的笑容。
阿寧看他那樣，心裏了然：“睡了沒？”
葉海點頭，笑而不語。
阿寧總算是從剛才的情緒裏轉過彎來了，陪他一起笑。
然後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葉家的婚事怎麽辦？”
葉海：“不怎麽辦。”
阿寧嚴肅道：“你別這樣，愛一個人就要給她名分，不能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你看我跟我老婆，哪怕拋棄一切我也要跟她寫在一個戶口本裏。”
阿寧拍拍大腿：“結婚證！你懂嗎？將來你們的孩子才不會被別的孩子嘲笑。”
葉海忙點頭：“我懂我懂！”
他沒法跟阿寧透露他和邢玥的關係，但是兄弟的擔心他心領了。他是肯定會給禦禮一個名分的，至於孩子，那就隨緣了。羲和能生十個，不知道禦禮能生幾個？
阿寧提醒了他孩子的事情，他頓時覺得肩膀上的重擔又重了些。亂世將至，不知道禦禮什麽時候會懷上，孩子什麽時候會生下來，是否能平安活過這亂世？
店裏跑出來六隻雜毛的小狐狸，阿寧忙起身去抓。小狐狸們一個比一個皮，葉海能看出阿寧臉上很生氣，心裏很得意。
多多幫忙把跑遠的小狐狸崽子叼了回來。他看著這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靠著自己的雙手，在這個艱難冷酷的世道裏努力地、幸福地活著。
他看了看天色，把手裏的啤酒一飲而盡。
葉海：“阿寧，我想買朵花。”
阿寧皺著眉凶道：“咱還是不是兄弟？我這不賣花！”
葉海笑道：“那送我幾朵玫瑰。”
阿寧給他取了九朵開得最好看的，狐狸媳婦用花紙包得很是精致。
狐狸媳婦眯眯眼，笑著問道：“你媳婦兒叫什麽啦？”
葉海想想不能說出禦禮的名字，就說：“叫冤家。”
兩口子都笑了，說他說得很有道理，已經是合格的非賣品了。
兩口子帶著六個娃站在店門前跟他揮手告別，葉海看到那店門上掛的清新脫俗的對聯。
上聯：天上的雲兒天上的鳥
下聯：地上的狐狸兒滿地跑
橫批：冤家啦
他心想這一定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這天下每家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頁都有甜酸苦辣，外人未必知道。知道這故事裏每一個細節的，就是那個命中注定的冤家。
葉海帶著他的黑狗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在一個黑暗的拐角踏進了玄門，獨留多多在寒風中孤零零地蹲著，祂隻好灰溜溜地自己往家裏跑。
小六聽到了花店裏所有的話。她覺得很冷，不僅僅是因為二月的風。可是她出奇地冷靜，沒有眼淚，也沒有怨恨。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了，斷界一行讓她長大了。她喜歡海哥哥，可是，就像海哥哥當初給了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一樣，她也應該給海哥哥一個選擇的機會。
她不需要靠著走後門從別人手裏搶來的餡餅，海哥哥有了很愛的人，她不想當個死皮賴臉非得阻撓別人幸福的壞女人，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
她也曾想過要不要爭取一下，可是路燈雖暗，但三眼兔的視力讓她清楚地看到了，海哥哥在想起那個人的時候，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表情。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她知道，那個從未買過花的海哥哥，買的那九朵紅玫瑰，不是給她的。
二月的天真冷，冷得她鼻水眼淚都出來了。她絕對沒有哭，她已經是個大人了怎麽會哭呢？
那個為了成為海哥哥的妻子而出生的人並不是自己，這世上哪來那麽多空降的愛情，也不存在平白無故的喜歡。
她不羨慕，一點，一點都不羨慕！
將來她會遇到比海哥哥更優秀的男人，她沒有必要為不喜歡自己的人哭，她的眼淚，一定要留給幸福的時候再流。
可是這二月天實在太冷了，風實在太大了，她不得不用自己的長耳朵把眼睛遮住。眼睛可能進了沙子，揉著揉著，淚水就把耳朵都弄濕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鑽回被窩的。
未及十五歲的女孩，在這短短幾天裏，失去了自己的身體，失去了自己的性別，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夫。
命運讓她從一無所有到以為自己什麽都有，再急轉彎地讓她失去了一切。
沒有人能分擔她的痛苦，她卷著身子，在被窩裏孤獨地顫抖著。
二月的天，真的太冷了！
……
葉海是知道小六在跟蹤他的，在他轉了無數圈也甩不掉她之後，他選擇了讓她接受現實。
他已下定了決心，他不是邢玥，不能陪小六演戲。在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和邢玥分開的情況下，他隻能選擇禦禮。
體內的邢玥也同意了他的決定，邢玥也不樂意自己喜歡的人被他糟蹋，還不如放棄了遠遠地守護著。
他很能理解邢玥的這種心情。換作是他，也不會讓邢玥用這個身子玷汙他的禦禮。
歸墟之主現出了原身，從溫泉裏撈出了禦禮，把花送到祂的麵前。
禦禮看了看，摸了摸，聞了聞，讓玫瑰開得更燦爛了一點，然後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這幾個紅屁股有什麽問題嗎？”
歸墟之主差點一頭栽水裏去，他怎麽會知道，人類最喜歡的花，在生命之神的眼中，就是花的屁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