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著迷
天微微亮,建章行宮的宮人們已經開始動作起來,馮嬤嬤和錢嬤嬤更是早早的出來主持大局,昨晚的事隻控製在丹桂苑的範圍,倒也沒讓旁人察覺。
張德旺是個精明機警的,他住的院子又離趙家兩位爺的院子不遠,早在趙景深找人的時候,他便有所察覺,但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硬是什麽都沒搭理。
今兒一早倒是一切平靜,越發覺得他做的沒錯,說到底人家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他沒必要摻和,裝傻充愣那可是宮裏人人都會的生存技能。
他雖是在皇上身邊伺候的,也是宮內的總管太監,可在太後麵前卻是不敢托大的,便也早早的起身出去張羅,雖知道有馮嬤嬤在,無需他費心,可該有的態度還是要端出來不是。
魏寶福起床的也很早,原本最近就有些失眠,昨晚又被趙景行鬧了一通,她的睡意那是完全都沒有了,隻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熬了一晚,這會兒臉色倒是有些不好看了。
“郡主這臉色一瞧就是沒休息好,太後娘娘見了不定怎麽心疼了。”玲瓏有些心疼的說道,她回來之後,又重新幹起了給魏寶福梳妝的活。
魏寶福摸了摸臉頰,倒是不覺得有多嚴重,前世日夜顛倒的日子,她也沒少過,失眠這個毛病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到後來都有些神經衰弱了。
“待會兒上點妝,遮過去不讓祖母發現就好,反正我出行都是戴著圍帽的,旁人也看不到。”
“都怪那趙三少爺,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要奴婢說,郡主就該將他狠狠罰一通,敢做就要敢承擔後果。”玉壺一邊收拾一邊念叨。
魏寶福無所謂笑笑:“事情既然過去了,就不要在念叨了,免得旁人會說你得理不饒人,日後還怎麽在婆家立足。”
這話一出屋子裏的其他丫頭們都笑了出來,玉壺更是羞的滿臉通紅,囁嚅著說道:“主子,您怎麽這麽打趣奴婢啊,奴婢還不是心疼您,而且,奴婢這輩子可沒打算嫁人,就想一輩子陪著郡主。”
魏寶福挑出一隻不打眼的玉鐲戴在手腕上,正兒八經道:“那可不行,若是有人中意你,你又對人家有情義,那到時候我不答應可不就得怨我了嘛。”
玉壺聽了這話臉更紅了,一跺腳扭身就往外跑,“再不聽您打趣我了。”難得看她露出這副女兒家的嬌態,惹得大家夥笑的更開心了。
玲瓏收回臉上的笑,很是認真道:“郡主,旁人奴婢不知道,反正我跟珍珠是發了誓一輩子不嫁人留在您身邊的,這世道女人想要過得好太難了,留在郡主身邊,我們才能安生一輩子。”
以前這兩人雖也說了不嫁人,可到底是沒見識過的,如今在外跑了幾年,見過了太多女人的不如意,以為嫁給平頭百姓就有幸福了,殊不知,貧賤夫妻百事哀,一旦發達了,拋妻棄子休妻納妾更是不在少數,又何必去受那個罪呢。
魏寶福拍拍她的手:“不著急,你們還年輕,這世上總有合適的,若真沒有,就陪著我到老,我總不會讓你們老了沒了著落。”
即便沒有魏寶福這句話,玲瓏跟珍珠也是放心一輩子跟著她的,那是自小就有的信任,即便是後來的冰心玉壺,也沒有她們倆對郡主上心。
“好了好了,你們可別耽誤時間了,主子今兒想穿什麽衣裳?”冰心適時的開口,她沒有說一輩子不嫁,因為以後會怎樣她也不清楚,不說不過是多一點選擇,郡主卻也是值得一輩子依仗的。
“就拿那件湖藍色的窄袖襦裙吧,出行還是以方便為主。”魏寶福其實很不喜歡穿寬袖拖地的長裙,但太後娘娘卻不許她打扮的太過素淨,隻能順著老人家的心思來。
等魏寶福用過早膳收拾妥當,領著宮女嬤嬤們去太後處,太後也已經收拾妥當了,此刻老人家也略有些憔悴,眼眶還有些紅紅的,大概也是感慨頗多吧。
當初到建章行宮,一半是皇帝逼迫,一半卻也是太後自己賭氣的,開始怨氣很多,後來卻是祖孫倆溫馨的日常,慢慢填補了些許太後的喪子之痛,讓她慢慢振作起來,真要離開,也是有些不舍的。
魏寶福並沒有安慰什麽,有些情緒,隻有自己才會知道,旁人的開解並沒有實際意義,畢竟沒有人可以做到感同身受。
“祖母,一會兒我先去您的車輦陪您坐會兒可好?”陪伴在祖母身邊就好,其他的讓她自己慢慢接受吧,太後拉住孫女的手,有些脆弱的點點頭。
太後畢竟是走過風浪的,她的情緒也隻低落了那麽一會兒,等走到行宮門口,見到等候的張德旺和趙景深兄弟倆,她又恢複成了至高無上的太後模樣。
趙家兩兄弟見到魏寶福出來,都有一些激動,趙景行是還想看到那張讓他恍若天人的神顏,趙景深則是想要親自跟她道歉。
畢竟很多事情若不是他的縱容,也不會鬧成那樣,可魏寶福頭戴圍帽,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這兄弟倆,更別說為他們停頓片刻了。
兄弟倆臉上浮現相同的失望,張德旺看的很是驚訝,之前趙世子是什麽樣的態度,雖未言明他可看的真真的。
望著魏寶福的身影,他又有些理解了,畢竟有那樣的容貌,又是個腦袋靈活的,招人稀罕也是能理解的,想著隻怕這京城的風向,因為太後跟康平郡主的歸來會有大不同吧。
收回眼神,張德旺很是恭敬的問道:“世子爺,可以出發了嗎?”畢竟人家是淑妃的侄子,又是皇上親自下令辦的差,張德旺這個協助的還是很識相的。
趙景深收回失望的眼神,想著一路上總有機會道歉的,倒也不再執著,倒是趙景行騎上馬,屁顛顛的跑到太後跟魏寶福的車輦旁,時不時的開口套近乎。
趙景深也不管他了,“還請公公上馬車,我們這就出發。”張德旺拱手告退上了馬車,趙景深這才翻身上馬,幹脆利落的揮手示意眾人出發。
儀仗一出動,建章行宮伺候的宮人們全都跪下送行,兩位主子貼身伺候的都已經跟著離開了,其餘的原本就是行宮裏的人,倒也不用管。
太後的車輦很是寬敞,她掀開簾子,瞧見圍著車輦轉的趙景行,很是不客氣的說道:“這小子一看就像他那小肚雞腸的祖母,聽說還是他祖母親手撫養大的,鐵定不是什麽好貨色,他那個祖母啊,小心思最是多,你可不能著了他的道。”
魏寶福無奈笑笑:“祖母,他的祖母可是您的嫂嫂我的外祖母呢,您讓我如何說啊?若是您擔心我會與那邊親近,那就大可不必,這世上啊,隻有您是我的親人,其他的人都是無關緊要的,您若不喜他,就跟我一樣,無視他就好了。”
聽了孫女的話,太後心裏如同吃了蜜一樣甜,她欣慰的拍拍魏寶福的手,笑著說道:“倒也沒什麽不喜,這小子,雖長的像他祖母,性子卻是像他爺爺的,跟他爺爺一樣,有一顆俠義的心,當年或許真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否則,大哥不會不顧我。”
人一旦冷靜下來,時過境遷之後,總是想的更多一些,很多事情也會變得更加清晰,疑點也會變的更多,趙家若真是貪權,那麽明明太後已經到了頂尖,何必又去捧前途未卜的淑妃呢。
“祖母,咱們不想這些了,日後總會知曉的,想多了您又該頭痛了。”太後有偏頭痛的毛病,一發作人很是受罪,這次有隨行的太醫跟著,魏寶福還是擔心她年紀大了吃不消。
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到了晚間太後發起了高燒,而且病情來勢洶洶,連隨行的兩位太醫都有些束手無策,萬幸他們沒有連夜趕路,而是選擇在驛站過夜。
魏寶福此刻難得的露出了愁容,她不能看著祖母這麽高燒下去,交代馮嬤嬤跟錢嬤嬤好好照顧太後,快步走出裏間,此刻張德旺趙家兄弟還有兩位太醫都等在外麵。
見到康平郡主出來,眾人行禮問安,魏寶福趕緊抬手,“諸位不必多禮,兩位太醫可有退熱的良藥,祖母的身體經不起這般高燒。”
範太醫看了周太醫一眼,有些為難說道:“有是有,可這藥方有些太霸道了,太後又是上了年紀的人,還有些心思鬱結,用了藥隻怕會影響壽數。”
魏寶福的心一緊,她不願意去想祖母何時會離開她,但她隻想讓這一天來得更晚一些,深呼吸定了定神,果決開口。
“既然太醫們並無良策,那麽就讓我用用偏方吧,還請張公公將這驛站的燒酒都拿來。”
越是有事,魏寶福越是冷靜,她暗示自己不能慌張,張德旺雖有疑惑,卻也不敢耽擱,太後若是出了事,隻怕皇上也會震怒,到時他不死也得脫層皮,此刻也不去想康平郡主要做什麽,隻想著趕緊去辦。
魏寶福一眼沒看趙景深,趙景深卻看著素麵朝天略顯憔悴的魏寶福有些移不開眼,她並沒有往日裏的出眾,可身上強大氣場,仿佛能抵禦一切困難的信念,讓人看了著迷,他從不知道,女子可以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