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定計
這麽些年太後除了自己修身養性之外,最看重的便是對魏寶福的教養。
對於自家孫女的聰慧,太後是了然的,也是唯一能全然信任的。
很多時候當她被情緒左右,無法走出喪子之痛時,也都多虧了孫女的陪伴。
“祖母,若是可以您再重新寫一封信吧,這封信可以回憶往昔,也可以傾訴一個失去親子的母親,不想再失去她第二個兒子的恐慌之情。”
廉親王意外墜馬過世之時,魏寶福隻有兩歲,她還記得那個笑起來跟她一樣有酒窩的青年人,記得他是如何寵溺寶貝著他的妻女。
當時皇帝已經繼位,廉親王已是一副甘願為賢王的姿態,雖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是皇帝做的手腳。
但後續的事情表明,若無貓膩那才是怪事,太後以為她小什麽都不知道。
實際上,她全部都記得呢,不過是裝作不明白不在意,好讓太後心裏安慰些許。
原本她可以有父母嗬護陪伴的,她對皇帝的恨並不比太後少。
魏寶福知道,自家祖母雖是強壓下自己的脾氣,麵子上平和淡定,但骨子裏還是跟以前一樣的。
有些事情,魏寶福擔心她做不了,也承受不了。
太後似是知道她的心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她都容忍了這麽多年,也不在乎惡心自己這麽一回了。
“待會這信你幫祖母寫,寫好我謄抄一遍,隻是,皇帝未必會心軟,他已執政多年,早已心硬如鐵。”
太後隻是性子急躁,並不是完全心無城府之人,否則也不會獨占先皇寵愛幾十年,拋卻不必要的情緒化,她並不比別人遜色。
魏寶福聽她這麽說,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算計來算計去,不過是為了她們祖孫倆能活的暢快。
若真因此,讓祖母壓抑難過,她寧願從長計議。
“光從皇上那裏下手自然是不行的,如今這宮裏誰最不希望咱們回宮呢,有人不希望自然就有人翹首以盼,本是可以互惠互利的事,咱們也不介意主動搭橋。”
太後想到那人滿臉厭惡,想到孫女,終是咽下了想要出口惡毒言語。
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如今最不希望咱們回宮的自然是淑妃,而皇後應該與她恰恰相反。”
太後厭惡淑妃是情有可原的,兩人本就是姑侄,已故廉親王妃與淑妃更是雙胞胎姐妹,淑妃執意要入宮,害的太後沒了娘家依仗。
見過廉親王妃姐妹的都知道,姐妹兩長的一模一樣,隻不過王妃性子端莊穩重,淑妃溫柔孱弱似水,淑妃在閨閣時就先天不足,鮮少見人。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廉親王妃抑鬱而亡後,淑妃會被納入後宮,當時有流言說是皇帝早就覬覦廉親王妃,王妃過世,不惜找個贗品以慰相思。
太後對此事深惡痛絕,但到底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冷眼看著,還因此跟娘家鬧翻。
想到淑妃,魏寶福嘴角露出淡淡的一抹笑。
那笑裏意味不明,太後也看不懂,很多時候太後都不是很懂自己這個孫女,但並不妨礙她疼愛她。
“那咱們就再給皇後寫封信吧,如今皇子們都日漸長大,宮裏從來就不缺爭鬥,不論是您還是我,咱們都不是毫無利用價值的,隻要有用,咱們就能爭取更多。”
弄死皇帝給自己親爹報仇,魏寶福並不是沒有想過,可一個皇帝關係著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仇要報,卻不能動搖根本,這大昭到底還是姓魏。
“皇後那人看重名聲,與皇上感情淡薄,太子的地位又不牢靠,她倒不失為一顆好棋子。”
魏寶福失笑,“祖母,這會兒咱們可沒有拿喬的本錢,皇後是要拿咱們當棋子呢。”
太後不以為然,“誰是棋子誰又是執子之人,端看最後誰得益。”
到底是浸淫後宮幾十年的人,看的尤為透徹。
“祖母心裏有成算就好,咱們不著急,徐徐圖之方能不出差錯。”
太後讚同的點頭,到了如今這地步,也隻能如此了。
雖太後隻能蟄伏在這行宮,但她對魏寶福的教養很是上心,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主持中饋都請了先生悉心教導,務必讓她比所有人都優秀。
太後還在閨中的時候最不耐煩學這些,可輪到自己的孫女,卻不得不壓著她學,身後沒有靠山的女子,日後能過的怎樣,隻能靠自己。
“你的那些教習先生都走了,可要祖母為你找更有才學的過來?”
近日幾位先生都來請辭,都言,康平郡主之才學,在自己之上,太後是即驕傲又欣慰,可孫女好學,學海無涯,做祖母的總是想竭盡所能為她提供條件。
魏寶福笑著搖頭,“咱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若是請了先生,隻怕會增添不少麻煩,我如今更愛自己琢磨呢。”
麵對自己未知的領域,魏寶福很有學習的精神,可她崇尚低調,讓人看不出深淺才是最明智的。
如今既然已經遣散了先生們,那就不需要在請了,知道她根底的人太多,是會招人忌憚的。
“你放心,哀家都吩咐過,他們出去後也不會亂說,他們也都是惜才之人,又是真正愛惜你的,看著教著你長大,都是知道分寸的。”
魏寶福倒是不擔心這些,先生們雖都有自己的古怪脾氣,可也是真心盼著她好的。
“祖母,日後您多幫我搜羅些書籍吧,我愛看。”
太後笑著答應,“你比祖母強,日後定能找個好夫婿,美美滿滿的過一輩子,到了祖母這個年紀,定會兒孫滿堂承歡膝下。”
這是老人家如今最大的期盼,魏寶福沒有反駁,上輩子沒有結婚,卻是有過戀愛經驗的,最後走不到結婚這一步,隻能說緣分還不夠。
兒孫繞膝倒是沒有體驗過,這輩子倒是可以試試,說不定,會很美好呢。
“祖母,咱們先把信寫好吧,這要好好斟酌的。”
太後點頭答應,祖孫倆起身進了書房,斟酌再三,寫好了兩封信。
為了昭顯太後的真心,連夜讓人把信光明正大的送了出去,給皇後的信也讓眼線送了過去。
夜晚的行宮格外森冷,即便是外麵有大批的侍衛巡邏,行宮裏的宮女太監們也不敢肆意行走。
魏寶福站在窗前,不自覺摩挲著手裏的玉葫蘆,她還記得,這是兩歲生辰時,母親親手為她掛在脖子上的。
那時母親笑的很甜,眼裏滿是溫柔愛意,她說過,葫蘆寓意著福祿,她的孩子合該一輩子享福。
可,沒過多久,父王狩獵時意外墜馬身亡,她們都說母親憂思成疾,放心不下父王,也跟著一起去了。
真相如何,她沒敢深究,本能的她察覺到了危險,那個時候當個一無所覺的孩子,才是最穩妥的。
那位突然被封妃的姨母,還有原本對她很是疼愛,卻又忽然翻臉無情的外祖,這一切的一切都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好在她有耐心,不管真相如何,總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將手中的玉葫蘆放進錦盒裏,她不去過多的糾結,有那個時間,倒不如好好打理手中的產業,身份在高貴都不如手中有銀錢來的踏實。
自她十歲開始,太後就將廉親王名下的產業並王妃的嫁妝通通都交到了她手裏,一開始是太後身邊的老嬤嬤們幫著打理。
到後來則她自己完全接手,更是培養了一批完全效忠她自己的能人。
不僅沒有讓手裏的產業縮水,反而擴大了數倍,太後直接將自己的一部分嫁妝也給了她,放心的不在過問。
雖然祖孫倆被放逐到這行宮裏來,但皇帝並沒有軟禁她們,祖孫倆能做的事情也不少,皇帝派過來的人,大多是盯著太後。
魏寶福這邊倒是不惹人注意,這麽些年來哪些人是眼線,也都差不多摸清控製住了,太後倒也不折騰,整日除了陪孫女就是禮佛。
慢慢的皇帝也就不多過問她們的事,卻不知道自己的侄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手裏握著金山銀山。
“明日外邊的掌櫃們過來議事,那幾人還需要遠遠的打發出去嗎?”
錢嬤嬤說的是那些眼線。
她跟在郡主身邊很是安心,哪怕不回宮,她家郡主日後也能過的不差,郡主的才智,是誰都奪不走的,這才是立身的根本。
“不必了,皇上知道我手裏的產業,明麵上的他不在意,暗地裏的,他也不會查到,那些人,如今也養廢了。”
錢嬤嬤放下心來,“那,珍珠和玲瓏可是要叫回來了,她們本就是從小伺候您的,又是出自王府,若是不在身邊,日後回宮,總會有人懷疑。”
魏寶福身邊的人都是極忠心的,一開始或許隻是因為她的身份,到後來,則是完全因為她的個人魅力,與她的身份無關。
將昨日看過的書拿起,魏寶福沉浸其中,有些含糊的說道:“嬤嬤放心,兩位姐姐那裏我已有安排,她們會跟在我身邊。”
冰心看著自家主子,無奈對著錢嬤嬤笑,她們家郡主什麽都好,就是一看書便會沉迷,隻要有書籍在,哪怕不吃不喝也無妨。
錢嬤嬤悄聲對著冰心說道:“今晚你值夜,可莫要郡主看的太晚,最多到亥時就要提醒郡主歇息了。”
冰心點頭答應,送走錢嬤嬤,坐在一旁,手裏拿著針線活,靜靜的做著。
時不時看一眼郡主,沒了茶水就為她添上,燭火暗了就去剪燭心,伺候的再貼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