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夜笛聲
一個生澀的音節，從笛管中傳出，還未持續一秒便直接斷掉，秦宇麵無表情地吹出第二口氣，這一次氣息明顯穩了許多，笛音由之前的顫抖，變得低沉。
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似乎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此刻手中拿著笛子，竟有種迫不及待繼續吹奏的衝動。
調整了一下呼吸以及坐姿，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儀式感，秦宇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之前黑衣人吹奏的畫麵，效仿著對方，秦宇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雙手食指到無名指按住六顆孔洞，將笛子再次至於嘴邊。
“嗚……”
秦宇不會其他曲目，吹奏的自然正是《牧魂曲》。
笛聲響起，開始慢慢有轉折，他的動作下意識與腦海中，黑衣人吹笛的畫麵同步，一絲韻味不知不覺間，繚繞而出。
閉著雙目，在毫無察覺間，他竟連續吹出了一小段，雖然中途依舊斷斷續續，但這對於首次接觸，無人指導的新手來說，已經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了。
秦宇本人並未關注到這一點，此時他已經沉浸在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中，這種狀態讓他覺得舒服、充實、自然，跟隨著腦海中黑衣人的節奏，笛音磕磕絆絆，逐漸從能連續吹奏一小段，到一大段，再到一個章節……
外界的時間，隨著秦宇的笛音回蕩，悄然流逝，從中午到下午，再到黃昏，直至黑夜。秦宇依舊在繼續，一下午的時間，始終沉入在那種感覺中，他停頓的次數越來越少，曲子的圓潤程度也愈發自然。
直到某一刻，整首《牧魂曲》完美演奏下來後，秦宇停下動作。他沉寂了許久，像是在回味，隨後再次吹響，這一次雖依舊是《牧魂曲》，但已與之前，大不相同。因為秦宇開始用精神力詮釋音符。
整首《牧魂曲》有每一種音符的組合，都在詮釋一種靈魂情緒。秦宇現在無法用精神力來詮釋整首曲子，但卻可以將其中某個小節，詮釋而出。這就致使《牧魂曲》一遍一遍的重複，可傳達出的感情，卻沒有一次相同。
隨著時間推移，夜逐漸深了，整個山穀也變得幽靜起來。而這時秦宇的笛聲，仿佛成了穀中唯一不變的旋律。
隨著秦宇吹奏得愈發嫻熟，山穀之中，笛音婉轉縹緲，起伏悠揚。附近原本打算休息，或者冥想的人紛紛睜開雙眼，他們本有些惱怒，可隨著笛音在他們耳中，轉過幾個音節，他們憤怒的表情，頓時為之一滯。
笛音仿佛具備了某種魔力，能夠戳中他們的內心。腦海中原本不屬於這裏，沒有沾染鮮血的記憶被打開，他們漸漸聽入了神。有些人覺得聽得不夠清晰，索性開始走向聲源處，待來到秦宇所在的空地後，看到巨石上正吹奏木笛的秦宇，雖感驚訝，但卻並未打擾，而是席地坐在一旁，靜靜聆聽。
這樣人越來越多，不知不覺間，四周空地已經坐滿了人。大家平日裏很少說話，甚至彼此間因競爭的關係，多少還有些敵對。但此刻，在秦宇一遍遍的笛音下，他們仿佛回到了曾經，回到了自己記憶深處，那一幕幕深刻而難忘記的瞬間。
回憶如洪水，席卷了每個人，那其中，有與家人團圓時的喜悅，有被父母訓斥時的委屈，有因青春萌動時的忐忑，有把兄弟灌倒在桌下的大笑……
笛音嫋嫋，眾人相識而笑，仿佛今晚的月光，收走了所有人的圖騰，讓他們忘記了血腥的殺戮和神奇的異能，反倒將一顆顆曾經平凡的心，帶了回來。
曲子依舊在繼續，像是遵循著秦宇的記憶。如果說之前的笛音，是對昔日的回憶，那後來的感覺，則變得愈發深邃。從對未知的恐懼，到相依的感情，再到痛心的離別，笛音帶領著眾人，仿佛回憶了一遍他們來到這裏後，所經曆的一切。
眾人沒有因舊事回顧，而變得紅眼反目，反倒有了種驀然回首，歲月沉澱的祥和，像是一顆經曆了滄桑疲憊的心，在得到滿足的休息後，再回想曾經，已是人生百味的一種。
此時空地外圍，幾顆滕樹後，棕發女人雙臂抱胸靠著樹幹，同樣閉眼在傾聽旋律。在另一個方向上，一個看上去比冬靈還小的銀發少年，正蹲在草堆中默默掉著眼淚，不過掉到一半，他又迅速將眼淚擦幹，眼中閃過病態的光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孩子，你怎麽啦？要吃些東西嗎？”
這時，一看上去很樸實的大叔來到近前，將一塊靈獸的肉幹遞了過去，銀發少年一愣，隨後目光露出凶狠，一道匕首的寒光閃過，就要斬斷大叔伸來的手臂，大叔嚇得趕忙收回手，肉幹也掉落在地。
“唉，我的孩子也和你一樣大，看見你，就讓我想起了他。”樸實大叔沒有責怪少年，反倒這般開口道。
銀發男子擦掉眼角未幹的淚水，瞪了一眼樸實大叔，轉身快步離去。
見其離去的背影，中年大叔再次一歎。
遠處笛音依舊在響，嫋嫋如煙，回蕩不絕。這一回蕩，就是整整一夜。待第二日晨光灑落大地，秦宇吹完最後一遍《牧魂曲》，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木笛。
一夜的吹奏，他此刻的精神力已然見底，滿臉的疲憊之色，但在這疲憊之下，秦宇心中卻是無比滿足。
睜開雙眼，當他看見四周坐滿的人後，不禁嚇了一跳。
“你的演奏很好，謝謝！”
距離秦宇很近的一男子站起身，很真誠的說道，同時將一顆初階戰獸的靈核，放在了秦宇麵前的草地上。
看見對方這般舉動，秦宇表情頓時怪異，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
“不過僅此一次，下次你再演奏，我不會再聽。”留下一句話，男子轉身就走。
有人帶頭，後續圍坐的人也陸續起身，他們看向秦宇，眼中都露著感激之色，一顆顆大小不一的靈核，在秦宇呆滯的目光下，紛紛放在了他麵前，這些靈核有的是野獸級，有的是戰獸級。甚至那位棕發女人也來到場中，扔下了一顆初階戰獸的靈核。臨走時，她仔細打量了秦宇一眼。
隨著送出靈核的人越來越多，秦宇麵前的草地上，很快澄藍一片，很是璀璨。
眼前的結果，秦宇完全沒有料到，他感覺此刻自己就像是位街頭藝人，演奏罷，眾人紛紛掏錢。
他並不知道，昨晚的一夜笛聲，對於在場的眾人的意義。這是他們近幾個月以來，最放鬆的一晚，笛聲讓他們忘記了壓力，像是得到了一種短暫的逃避，那種舒適的感覺，讓他們仿佛回到了曾經幸福的時刻。
當然，這樣的事情很難再有第二次。就像之前那男人說的一樣，秦宇下一次再吹笛，他們很多人都不會再聽。因為現實剝奪了他們這項權利，一夜放縱足以，所有人依舊要回歸現實，天空的考驗仍再繼續，三十天時間的緊張，仿佛能聽見時間嘀嗒的走動聲，沒有人還願意，如此奢侈的再浪費一晚。
不過這對秦宇來說，卻不是一種浪費，這一晚對他來說，意義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