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五章 燭天之址（六）
清晰，標準的發音。
董洋聽的冷悚，忍不住暗自咽了口氣，他看著神侍付應放下了手，肌膚上的裂紋像是密密麻麻不斷交叉的支流，這些支流泛著微弱銀光，順過手臂能夠看清裂紋的源頭就在付應的胸口，這些現象都是在它複活之後才顯現出來。
他們始終直視著對方，董洋不知道付應下一步會做出什麽舉動，就目前看來付應還沒法從這個牢籠出來，它也沒有發動契約，這說明它要麽認為使用了契約也沒法離開這裏，要麽它暫時沒法使用契約。
“記，代號ss02的姓名，fuyg，暫時還不確定是具體是什麽字。”董洋輕聲說。
身後一個年輕專員迅速記下了他說的話。
“報告，情況已經匯報給副會長。”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女專員氣喘籲籲地說。
“蘇小薇，不用慌，隻要情況還在可控製範圍內，慌張就是最錯誤的表現，這會導致下一步的判斷出錯。”董洋說。
“是，老師。”
蘇小薇，董洋今年的第一個新學生，綜合表現能力異常出色，是今年所有新專員裏最被看重的一位專員，而且還是女專員，訓練實習兩周就擔任了董洋助理的位置，這個位置可是已經有一年沒有合適人選可以擔任，在一些專員內部群裏都有議論說，蘇小薇很有可能會在以後取代副會長的位置，這一議論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專員讚同。
因為議論聲太大，容易引起當事人的心理問題或是其他不好的影響，以致於這件事傳到了上級檔案，董洋還就此事和其他老師討論了一下蘇小薇，最終的意見都是對她的肯定。
而且一直到目前為止，董洋都沒有要給蘇小薇進行心理疏導或是什麽鼓勵和安慰，在他的標準裏，他覺得這種議論不足以讓一個優秀的人自卑或敏感，能擔任助理位置和預期副會長的人，都必須有極好的心理素質，不然就會被人笑話。
“說，副會長怎麽要求？”
“副會長說，方案a沒有效果的話，就動用方案b。”
“方案b？”董洋微微皺眉，“你確定副會長說的方案b？”
“確定。”蘇小薇已經調整好呼吸肯定地說。
“抱歉，不該質疑你的專注力。”董洋又說，能擔任他助理的人怎麽可能會犯聽錯指令的錯誤，這不是打他自己的臉嗎？
方案a是如果ss02出現異常表現，如有了生命跡象，就立即驅散研究人員，使用液氮限製其行動，現在看來，液氮確實可以限製它的行動，可它還沒有使用契約，如果使用契約後液氮失去了限製作用就會有大麻煩。
“報告，目標身體的所有指數都在上升。”身後坐在測定儀旁的專員回頭說。
“所有指數？”
董洋神情驚訝，迅速走到了測定儀旁，上麵的所有指數確實都在上升，上升幅度和速率也在不斷增大，而他最關心的是體溫和心跳，體溫上升說明它正在逐漸適應液氮的壞境，心跳上升說明它正在急速恢複體力。
真是驚人的能力，董洋回過頭看著觀望窗想，而這時，心跳檢測儀發出了沉悶聲響，它的心跳聲竟然穿過耳麥傳了出來，這得是多麽強勁有力的心跳才能直接穿透耳麥！
“快，向副會長匯報數據，問能否跳過方案b，直接動用方案b2。”
“是！”
董洋重新回到觀望窗的位置，他看向下麵，液氮已經變得稀薄，彌漫在整個牢籠裏擋住了觀望窗的位置，好在他還能看到付應的身影，它已經可以輕鬆舒展四肢了，液氮下它不斷扭動著僵直的軀體，本已僵硬的軀體在它的扭動下發出清脆的撕裂聲，繼而發出細小的呻吟聲，看來，做出這些動作並不是沒有代價。
“a小組注意，停止灌輸液氮，已經沒用了，他適應了這個環境。”董洋拿過旁邊的通訊耳機說。
“報告，目標的身體成分出現了新的上升數據。”身後又傳來一記匯報。
“什麽數據？”董洋開始略有緊張，新數據的出現可不是什麽好事。
“目標體內碳氫含量正在急速上升，上升幅度已經超過32。”專員激動說，“等等，又有一個數據出現了。”
專員突然停下了匯報，他緩緩轉過身，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和恐慌。
“說，直接匯報！”董洋感到不安，他有些不滿這名專員的舉動，特別是他的神情。
“上麵顯示，目標體內的甲烷含量正在上升。”
“甲烷？？？”董洋沒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話，“又沒有天然氣他哪來的甲烷含量？”
“不知道，數據上是這樣顯示的。”
“a小組，你們停下液氮灌輸沒？怎麽會有甲烷含量？”董洋緊握耳機，額頭一道冷汗滑下。
“報告，早停了，我們這裏沒有甲烷啊。”
董洋放下了耳機，他又看向牢籠裏麵，可這次他沒有看到付應的身影，心裏猛地一咯噔，他盡力凝神觀察每個角落，都沒有付應的身影。
“目標呢？”董洋渾身冒著冷汗，聲音略有顫抖。
“熱量顯示儀目標還在牢籠內，就在觀察窗下……”
還沒等專員說出具體位置，董洋就猜到它在哪個位置了，那種看透一切，俯瞰一切，可以操縱一切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背後，直擊他的後腦。
旁邊的專員嚇到忘記了出聲，董洋夷由不安地轉過身，那雙雙瞳眼睛上下扭動地端詳著它，不是獵人端詳獵物，更像是那種端詳異物的感覺，對，狗子聞嗅螞蟻的感覺。
董洋對上它的目光，那張崎嶇多疤的麵孔可真是惡心到了極點，寬大的下骸骨一直拉扯到腦後，臉上的土皮緩緩向後移去，它竟然是在對他笑，學著人類的笑，那是一種蔑視，如同看螻蟻一樣的嘲笑。
“你可真是惡心啊。”董洋強忍著怒火冷冷地說。
“報告，副會長同意直接施行方案b2。”蘇小薇小跑過來說，可當她看到趴在觀察窗上的付應時，還是沒能忍住向後退了幾步，她躊躇了一下繼續說，“陳今安老師已經到了電梯。”
“好。”董洋拉上了觀察窗的窗門說，“b小組注意，方案b2開始實行，打開汽化器，c小組注意，提升牢籠溫度，準備打開鉑網，d小組注意，汽化器停止工作後，開始輸送氧氣，高壓電擊器開始做準備。”
“是！”
嘈雜的機械運轉聲出現在牢籠裏，那些液氮在汽化器的作用下被轉變成了氮氣，通過熱成像董洋能看到付應驚慌的舉動，它左右四顧著，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
董洋輕嗬一聲，不是學習能力強嗎？適應能力強嗎？幾百年的落後玩意你能跟得上時代步伐？超前的科技也是對付你們最有用的武器！
汽化器停下了工作，付應慌張的舉動也安靜了下來，可還沒等它安靜下來，他就感覺到了異狀，牢籠裏的溫度已經達到了70多度。
“報告，目標體溫正在下降。”
“還真是個智慧生物啊，冷了就自身加熱，熱了就自身降熱。”董洋冷嘲。
控製儀上，一張巨大的鉑網無聲地從上空快速降落到了一定高度後停下。
“報告，鉑網準備完畢。”
“報告，氧氣輸送完畢，電擊器準備完畢。”
董洋拉開了窗門的一角，通過一點縫隙他看著付應徘徊在牢籠裏，懸置彎曲的雙臂不停抖動著，眼睛四處張望，步伐也是雜亂無章。
恍惚間，董洋猛然關緊了窗門，他剛剛突然感覺付應似乎是在害怕。
他突然想到曼穀的最後付應哭了的場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哭，當時覺得那是憐憫是因為形勢所想，事後他還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報告，目標各項指數出現異狀。”專員突然站起，“目標的心跳正在下降，體溫瀕臨零下，但是，體內甲烷含量已經上升到了極致，儀器已經沒法記錄這項指數的真實數據了，可以確定的是還在上升，它現在就是個小型的甲烷灌，但是含量卻不能用灌來形容。”
“為什麽？”董洋突然疑惑了起來。
“怎麽了，老師？”蘇小薇看出老師有所顧慮問。
“沒，沒事。”董洋捏了捏緊皺的鼻梁，“d小組注意，五秒後打開電擊器。”
“再見，你真的是一個智慧生物。”董洋鬆開了疑惑，全身也跟著鬆弛了下來，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看著冒著紅光的熱成像，那紅就像是要爆開了一樣，是燦爛摧殘的紅，聽不到來自牢籠的任何聲音，火焰透過窗門的一絲縫隙照了出來，這就是方案b2。
高溫條件下使用鉑網做催化劑，電擊引起氮氣的燃燒從而徹底殺死神侍，神侍也屬於碳基生物，碳基生物都害怕火，所以在沒有其他因素的幹擾下，火焰是能夠將它徹底殺死的，到最後它也隻能剩下一個焦灰的屍體，甚至同火焰一起燃燒到熄滅。
陳今安劃著輪椅到了董洋的麵前，他沒有說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牢籠方向，盡管他們看不到裏麵的狀況。
長達五分鍾的燃燒，熱成像上漸漸恢複成了黃色狀態，沒有一點紅色。
董洋站在觀察窗旁，他小心拉開了一條縫，裏麵空擋一片，牆壁被燒的漆黑，那些儀器和付應都隨火焰變成了灰燼。
“有感覺嗎？”董洋輕聲說，也不知道是對誰說話。
短暫安靜下，陳今安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