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解開心結
“哈哈……我今天的話頭突然像是斷閘的洪水,滔滔不絕的。”龍可昌自我解嘲,眼角的皺紋舒展出一條更寬廣的河床。
“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可昌,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健談。佩服!”於億陽內心裏很了然,龍可昌和自己的友誼早在十年前就開始疏離了,如果不是老太太器重自己,他恐怕早和自己割袍斷義了。
“嗬嗬,我這是憋得太久了,發泄一下。”龍可昌謙恭有禮。“映晴目前可以出院嗎?”
“可以,不過我聽紀楓說,她身體有些病恙,想讓她多住幾天觀察一下病情,等病情無礙了再出院。”於億陽鄭重地回答。
“映晴生病?什麽病?”龍可昌緊張地追問。
於億陽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乳腺增生。”
“嚴重嗎?”
“紀楓說沒有大礙,就是映晴的性格對病情的康複有阻礙。她太多愁善感,容易情緒低落。咱們說七分藥三分心情。如果這樣下去,可能好轉的幾率會減小。”於億陽愁眉緊鎖。
“這事情我們家人知道嗎?”龍可昌沒有聽韻賢說,大概她還不知道。
“應該都不知道。”
“那好,暫時先不要說出來。”他擔心韻賢會受不了這個打擊。
“可昌,不要太擔心。這個病目前並不是不治之症,再說發現的及時,沒有太大的惡化,這也說明病情很樂觀。”於億陽安慰。
龍可昌點點頭。
龍在雲捧著大朵的康乃馨走進姐姐住的病房。見姐姐低眉順眼地站在窗簾下沉思,有些氣惱,她大概是在糾結跟那個混蛋的關係吧?這有什麽好糾結的呢?隻要在內心裏一刀兩斷,所有的煩惱都不是煩惱。
“老姐,你這不爭氣的弟弟來看你了。”他扯開嘴巴,露出一個卡通的笑臉。
映晴回眸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繼續那份沉默。
龍在雲把花插進花瓶裏,伺弄著,偷眼瞄了瞄映晴,啐她:“喂,想開點好不好?不就是一個媽嗎?大不了不認就OK了,用不著這樣愁眉苦臉的。”他是拿定主意不認那個關坤年,管他是不是一母同胞。
映晴淩亂的思緒在他喋喋不休的絮叨下變得更加地糟糕,她回頭凝視滿不在乎的弟弟,問:“真的可以當作沒有關係嗎?”這不是自欺欺人嗎?她壓根就做不到。
“真的?”龍在雲攤開兩隻手,很輕鬆地說:“他是他,你是你,涇渭分明。就這麽簡單!”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不是難事,關鍵是自己願不願意放下。
“可是……”她沒有他那麽大的胸懷,她知道自己對親情的渴望是全麵的,是不遺漏的,即使是一個壞事做盡的關坤年也不想那麽輕易的剔除。
“別可是了,累不累?”在雲走近映晴,雙手搭在她瘦削的雙肩上,安慰:“姐,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我們的世界裏壓根就沒有出現過這個人。現在有人告訴我們他跟我們有關係,僅此而已。不就是一個關係問題嗎?你當他是一個狗屁放出去就算了。”
“在雲,他是我們的哥哥。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會恨他,恨不得他死掉。我們知道了,難道還要繼續看著他沉淪,不管不問嗎?”她做不到那麽絕情絕意,至少她心裏是期盼關坤年能夠知錯就改。
龍在雲無奈地歎口氣,望著可憐的姐姐說:“姐,你就是心思太重了!就是想的太多了,才會這麽累。他是關坤年,是那個一心想把龍家踩在腳下的關坤年,你奢望他能夠迷途知返和我們一樣善良,簡直就是笑話!”
“我承認我心思太重,我也知道他不可能放過龍家,可是我就是不想我們兄妹相殘。”映晴想起不免陷入悲痛之中。
“你看你又來了。”在雲拿她沒有辦法,就為這麽一個根本不值得為的問題折磨自己,值得嗎?“我就不明白,明明是他要往邪路上走,你為什麽非要硬去給他扳回來?”
“他是我們的哥哥。”她完全認同了這種關係,無法更改的關係。
“我說過,我們的世界裏根本沒有他!”龍在雲被映晴頑固的思想激怒了,憤慨地說了這麽一句,轉身走了。懶得跟她談論那個該死的混蛋!談起他就一肚子火,恨不得他立刻死去算了。走出高級病房,下樓時碰上於蝶,本來就鬱悶的心情更加的不舒暢,沉著臉邁過於蝶,招呼都懶得打。
於蝶回首望著他決然的背影,心裏升起一股酸楚,也許一切真的無法扭轉了。在雲,沒有辦法回去了嗎?
推開門時,映晴正在花瓶前擺弄在雲剛才送來的花,緊鎖的眉頭昭示著她內心的心事重重。
“映晴姐,好點了嗎?”她擯去心頭的憂愁,換上淡淡的笑容,輕輕走進病房。
“於蝶,我是不是很脆弱?”她望著粉嫩的花骨朵,感傷地問。
“其實每個人都很脆弱,之所以堅強是被生活逼的。”於蝶幫著倒點水給花澆灌。
“你和在雲最近怎麽樣?”她坐下來,打量著憔悴的於蝶,關懷地問。
於蝶頓了一下,隨即雲淡風輕地說:“不好也不壞。”不爭吵就是不壞,不和睦就是不好。這種日子其實很折磨人,如果可以大吵一架,把心中的憤慨都抖摟出來或許還不錯。隻是這樣不冷不熱地晾著也是一種精神懲罰。
“在雲的脾氣一直都是這樣,任性、驕橫,還不通世故。”映晴對弟弟的秉性很清楚,卻沒有好的方法糾正。
“映晴姐,其實這事不能全怪在雲,他也是受害者。換做誰都可能會這樣,甚至會比在雲更惡劣。他其實已經夠包容了。”於蝶站在在雲的立場為他說話。
映晴點點頭,讚許地望了望於蝶:“你是一個好女孩,錯就錯在卷入了上一輩人的恩怨。雖然我不清楚這恩怨究竟是怎麽產生的,但是我清楚事情都是有原由的,誰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去恨上一個人。”人和人之間隻有仇隙才會產生仇恨。
“映晴姐,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她來就是想把善宇的話轉述給她,好解開她心中的愁悶,還她一片晴空。
“什麽?”映晴麻木地抬起眼皮,平淡地問。對於她來說,什麽故事會比她是關坤年的妹妹這個故事更可怕?
“關坤年並不是欺負我的那個人,那個人是善宇。”於蝶毫不羞澀地談論關於自己失身的事件,仿佛在陳述別人的故事。
映晴激動地抓著於蝶的手,滿含熱淚。“是這樣嗎?這些事情都不是他的本意,都是別人指使的!”這是她聽到最美好的事了,她的哥哥真的沒有那麽邪惡,他的邪惡來自於別人的高壓指令。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善宇在為關坤年開脫,總之覺得善宇說的很可能是真的。所以才來告訴你,不想你那麽誤會他。”映晴的心結就是關坤年的邪惡,一旦這個症結化解,她的病情會極速好轉。
映晴歡喜雀躍地捧著於蝶的手,撇開往日的矜持,帶點女生小小的嬌媚:“謝謝你於蝶,你給了我一個很重要的信息,讓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豁然開明了許多。”這個信息多像一把手術刀,一下子就切開了壓在她內心裏的腫瘤,讓那些不良的心緒連根切除。
“映晴姐,我一直都堅信血脈相連,你和在雲還有媽都那麽善良,關坤年就算骨子裏有關東霖的基因也不可能壞的有多徹底。”遺傳也會有基因突變,關坤年的壞絕不是基因突變的結果,而是他本身就有一個壞的徹底的父親,不壞都不行。所謂言傳身教,父親是孩子最喜歡模仿的對象。關東霖給了他一個壞的榜樣,他也就照著這個榜樣做下去,來了一個壞的傳承。但這個壞真的有那麽壞嗎?她們從種種事實分析,他的壞包含了太多的好。所以,關坤年還是有救的!
“我要救他!”映晴動情地發誓,她要把哥哥從邪惡的邊緣拉回了。
“我幫你!”於蝶和映晴十指相握,共同朝著一個偉大的計劃努力。
今天是龍家的人團聚的日子,像過春節那樣一家老小圍桌而坐,看起來其樂融融。坐在首位的老太太,淡淡掃了一下坐在兩邊的人,他們一個個臉色沉著,眉頭微皺,似乎這是一場嚴肅而又重大的宴席。羅韻賢如履薄冰地坐在龍可昌的左邊,踹踹不安。連抬頭看一眼對麵的映晴都小心翼翼的。緊張嚴肅的氛圍讓大家足足半個小時沒有說話,直到李嬸和小貴把飯菜全數端上後,老太太才開口叫住小貴。
“小貴,去拿幾個杯子,開一瓶上好的紅酒。”
小貴點頭,旋即去取杯子和紅酒。
“今天繼春節後第一次全家團圓,我們小酌幾杯。”老太太努力擠出幾絲微笑,那微笑夾雜太多的憂愁和不安。
“媽,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好,讓您老感覺到晚景淒涼了。”龍可昌自愧。
“沒有,我整天忙著操心酒店和超市的事情,沒有時間去考慮什麽淒涼不淒涼的。”這話完全是針對兒子的撒手不管而說的。
“奶奶,現在不是我在幫您嗎?有我這個架海紫金粱,您就放心安享晚年吧!”在雲搶過話頭寬慰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