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痛苦的愛恨
關坤年走了幾步,停下來,淡然聽著他對自己的譴責。對,他就是這樣的形如變態一般,就是這樣的滅絕人倫。可他到底做了什麽?得到這麽多的罪狀。
“我隻想讓心理平衡。”此時他不可能告訴別人這是雪乞靈的計劃,作為參與者,他沒有清白可言,更沒有理由推卸。
“你是在恨媽嗎?恨她拋棄你不要你是嗎?”龍在雲隻是猜測著這樣說,他並不知道當年的事情。
“對,我恨她。”這恨維持了二十四年,從龍在雲出生的那天開始,他就恨她,恨她把所有的母愛都給了他,卻讓自己像棵無根的浮萍一樣卑微的活著。她把愛全給了龍在雲,給了這個一生下來就被特殊疼愛的孩子。同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什麽她要拋棄自己去全心全意為龍家服務?
“我更恨你!”龍在雲忍住嘴巴、鼻子的傷痛,爬起來指著關坤年,狠狠地說:“如果不是有你存在,我媽在龍家不會受這麽多年的委屈!如果不是有你存在,我媽不會到現在都不是龍家正式的一員!你恨我,我媽該恨誰?我該恨誰?”
他現在知道奶奶為什麽那麽排斥自己的媽媽了,原因就是她外麵有一個關坤年這樣的兒子。他把羅韻賢的痛苦歸結在關坤年頭上,譴責他的報複行為。
“她沒有成為龍家的人?”關坤年蹙眉搖頭,她寧願做龍家非正式成員都不願意待在自己身邊,這是多麽可恥的行為!
“關坤年,你是一個惡魔,像你爸一樣是個卑鄙可恥的惡魔!你活下來隻是為了禍害好人,傷及無辜!隻會折磨我媽,折磨我,折磨更多無辜的人。你是個毒瘤!”
他希望此時用世上最惡毒的語言來攻擊他,來辱罵他,好平息心中的那股怨氣。關坤年沒有暴怒,也沒有反駁,隻是靜靜的,從未有過的靜默。他在想他剛才對他的評價:惡魔、毒瘤、禍害。他真的成了公認的三害人士嗎?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甚至更清楚自己不是天使就是惡魔,但是隻有做惡魔才能拯救天使。他不介意這個評價,隻是痛心羅韻賢。
她竟然沒名沒份地跟了龍可昌這麽多年,甘受折磨地守在他身邊。不管不問他的死活,一心一意為龍家生孩子,照顧龍家的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她是整個故事的罪魁禍首,她還成了故事裏最可憐的人。她將所有人的命運扭在一個棋盤上,給每一個人點上特製的穴位,讓雙方對持多年。
如今她又以楚楚可憐的母親身份來解開每個人身上的死穴,想打通所有的關節讓這對立的兩方握手言和。這未免太滑天下之大稽了!關東霖是狠,是毒辣,可他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假意的善良比真實的毒辣更加可惡!他要繼續做那個心慈手不軟的關坤年,做那個讓羅韻賢內疚,讓龍家不得安生的關坤年。不為別的,隻為他失去的母愛。
“對,我是一個惡魔,更是一個毒瘤,也不介意做一個禍害龍家的人。龍在雲,你是龍家的長孫,就是龍家的頂梁柱。我希望你挺直腰杆和我真正較量一回!我會全力以赴,絕不手軟!”他冷冷瞥了他一眼,得意地笑了一下。轉身跨過龍在雲,蔚然地離開。善宇瞄了一臉喪氣的龍在雲,沒有說什麽,跟著離開。
龍在雲握緊拳頭拚命捶打地板,手背上砸出了傷痕,他才感覺出了疼。他悲痛地搖頭哀歎:“為什麽你要是我哥?為什麽你要跟我一個媽?為什麽你要做這麽卑鄙的事情?為什麽?天!你到底折磨我還是折磨我媽?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媽?”
他哭腫了雙目,才懶懶地爬起來走出停車場。禿廢的樣子令躲在一旁的關坤年痛心,他關坤年怎麽會有一個這樣不成器的弟弟?嬌慣成性不說還十足的懦弱,連跟他正麵對立都做不到。真讓人失望!
“坤少,接下來怎麽辦?”善宇一直都不明白坤少的真實想法,他到底是想摧毀龍家還是要幫龍家走出困境?
“照計劃行事。”他不會因為龍在雲悲憤哭訴就會放棄這個計劃。他是計劃的原創者卻不是整個計劃的中心人物。
“坤少,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善宇從來沒有這樣恭敬過。他們親如兄弟,說話也都是心照不宣。今天他多少表現出了恭敬,這讓關坤年很不舒服。撩眉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開口:“說吧。”估計他對麵前的這個上司有些疑惑了。
“坤少這樣做下去是讓自己真的萬劫不複嗎?”善宇總在心裏認為他不可能下狠手對付龍家。
“萬劫不複?”關坤年蹙眉而笑,然後拍拍善宇的肩膀,有些悲傷地說:“看來我的行為連你都覺得不可理解了對吧?”走到今天,他完全是被迫的,隻是這次他主動出擊讓善宇百思不解。
“坤少一直都在執行命令,每一次都是想好了對方的出路才肯出手,好給他們機會反擊,現在你這個計劃無疑會讓龍家整盤端掉。可是……”可是他沒有猶豫。
“話多了吧善宇!”關坤年扯起一絲笑意,望著目光深邃的善宇,淡淡地說:“那些小打小鬧根本傷不到龍家。你給於蝶的那些消息根本沒有價值!你幫了她不代表能幫龍家。”
“坤少,這些……”都是他的主意,反過來卻是善宇在幫龍家?
“好了,該休息了!”他不容善宇再多說什麽沒用的廢話,望著龍在雲失魂落魄的樣子,深深歎口氣,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陰沉。
威風吹來,驅走了一絲炎熱,剛進入夏天的六月,不是特別的炎熱但也有了熱的意思。公路上,密密匝匝的樹影下移動著龍在雲淩亂的身影。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得好迷茫。前路漫漫,他該怎麽走下去?
他的媽媽不是龍家承認的媳婦,那麽他龍在雲在龍家又算什麽?他奶奶說他是私生偷養,這麽名不正言不順的身份,他還怎麽在龍家立足?他以前總是高傲地不齒於蝶的清白,如今他拿什麽來在於蝶麵前擺高姿態?正常的生活已經不能再正常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從一個高的頂層一下子墜落到了一個黑茫茫的深淵。
他踉蹌著走著,心思亂的無法集中在一起。
“在雲——”於蝶找了他好久才在超市附近的那條林蔭路上找到他。
“在雲,你別這樣!”她為他傷心同時更會自己叫屈。關坤年一開始就是想要利用她針對龍家,她沒有事先看到這一點依然嫁到了龍家。如果她聰明地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她不夾雜那麽多負麵情緒賭氣嫁進來,這一切都不會如關坤年的願了。但是她沒有想過的是,即使她不嫁過來,關坤年就會罷手了嗎?
“滾!”他現在不想看見任何一個他認識的人,尤其是於蝶,那會讓他無法不想起那個可惡的關坤年。
“在雲,你這樣自暴自棄隻會讓關坤年開心!”他怎麽就不能振作呢?自我折磨隻會讓仇者快親者痛。
“滾!”他回頭對她咆哮,雙目紅漲,積鬱了太多的不滿——對她,對關坤年。
“在雲,我很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事實會是這樣的。”她怎麽會想到關坤年是他哥哥。這簡直就是一個極大的諷刺!諷刺她的無知,更諷刺她先前的奢望。
“滾!你別跟著我!我惡心!”他悲憤地衝她吼。好像她身邊始終跟著一個一臉壞笑的關坤年,那個一母同胞卻天良喪盡的哥哥。他是他哥哥,從那看都不像。他這麽善良的人會有那樣的哥哥嗎?是不是弄錯了?是不是自己根本就不是羅韻賢的兒子,那個關坤年才是,那麽他又是從哪來的?好亂的故事!他偏偏是故事裏最可笑的人物。誰安排了這出人間悲劇?誰排練了這出曠世孽緣?他逃瘟疫般撇開於蝶匆匆逃跑,想要逃離的不是於蝶,是他內心裏對事實的恐懼。
於蝶木然地站著,遠遠望著龍在雲淒然的身影,傷心欲絕。她該怎樣幫助他走出這個迷霧?
酒醉的感覺永遠那麽好,一半清醒一半迷糊,這種狀態下的人即使有千絲萬縷的愁怨也會消失不見。龍在雲是一個善於躲避責任,不肯麵對現實的人。於蝶的緋聞、和關坤年的關係、羅韻賢的地位,這些都是他糾結難解的愁緒。他隻有借助酒精的麻醉才能夠產生活著美好的念頭。踉踉蹌蹌走回租住的公寓,敲開門,一頭埋在煥閣懷裏失聲痛哭。正煥閣詫異過後急忙扶著他躺到沙發上,滿心歡喜地幫他脫去鞋子,跑去倒杯開水,喂他喝下去。
“在雲,你怎麽又喝酒了?”她可不怎麽喜歡他喝酒的樣子,爛醉如泥時滿嘴喊的都是於蝶。
“煥閣,我愛你,我該愛的人是你。”他似醉非醉的夢囈。煥閣聽著激動萬分,抱著他的胳膊,嗔怪:“本來就是麻!你愛的本來就是我,於蝶湊什麽熱鬧!”
“於蝶!於蝶在哪?”龍在雲聽到這個名字嚇了一跳,急忙坐了起來,四處搜索著她口裏的人,然後一下子又倒在沙發上,泄氣地喊:“於蝶不在我身邊,於蝶不該在我身邊。”
煥閣知道自己不該提那個名字,於是很巧妙地撇開這個話題:“在雲,你今天想吃什麽?我幫你做吧!我最近學了很多菜式,就是想你回來做給你吃。”為了他,她可是變成了勤快的家庭主婦了。
“吃菜,煥閣你做的菜一定很好吃。”他撐著身體要坐起來,吃她說的什麽菜。煥閣推他躺下,歡喜得熱淚盈眶:“哎呀,人家還沒有做出來呢,這麽急?你躺一下,我馬上就去做。”
煥閣高興地手舞足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先做什麽了。跑進廚房,先找佐料,又覺得應該看看冰箱裏的菜是否齊全。看過冰箱後,又覺得缺少點什麽,趕緊又去廚房尋找。忙了大概二十分鍾,愣沒有做出一道菜。一拍腦門想起來,忘記看菜譜了,於是又跑到臥室找那本被她翻破舊的菜譜。一切齊全,她慌忙又朝廚房跑去,那感覺就像是過春節般喜悅。
在做菜的時候,她電話響起,她討厭地皺起眉頭,嘴裏嘟嘟囔囔地責罵打電話的人,這個時候打什麽電話。可是不接的話,鈴聲總是響,又怕吵到在雲。煥閣隻好放下手裏正忙活的事情,跑到客廳去接電話,唯恐聲音吵到在雲,跑到陽台去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