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個女人很可心
同旭站在院門口，默默望著大槐樹下那堆早已經麵目全非的雪塊。他一直弄不明白一個問題：天為什麽要下雪？既然從那麽高的宇宙落下來，為什麽那麽快就消融？來時白淨的身體，走時卻汙垢難看，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一個人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界，既然來了又為什麽要走？來時一絲不掛，去時卻要化骨成灰。最可恨的是一個人的人生為什麽要遭受那麽多的挫折？遭受那麽多的不如意？有些人，生下來就可以養尊處優；有些人，生下來就要拚搏奮鬥。
他原本也應該有一個和諧的家庭——父愛母疼，其樂融融。然而這一切全在十年前被打破了，被一個魔鬼一樣的老太婆打碎了，她多像童話裏的那些麵目猙獰的老巫婆，專門破壞別人的幸福生活！翁同旭永遠忘不掉，那天她是怎麽樣對待他這個十二歲的孩子。
“孩子，隻要你說你姓‘龍’，不姓‘翁’，你會有很多好吃、好玩的。”雍容華貴的龍老太太，麵帶笑容地直視著隻有十二歲的翁同旭。她的笑帶著一絲邪惡，恐怖。
翁同旭咬著牙，怒視著這個一點也不可愛的老太太，不發一言。
“好吧，農家孩子就是難改惡習！李嬸，給他點教訓！”她突然陰沉下臉來，目光凶惡地瞪著翁同旭，然後，冷冷地背過身去。李嬸拿著剛抽的荊條，顫巍巍地舉起手，慢慢落下。
“李嬸，你是想在龍家繼續做下去，還是要卷鋪蓋走人？”老太太站在沙發旁的盆栽前，伺弄著翠綠的綠蘿，狠狠地下令。
李嬸不敢遲緩，開始狠狠抽打隻穿著單薄學生服的翁同旭。第一鞭抽下去的時候，翁同旭的周身都在疼痛，他顫抖著雙手，牙齒咬的嘎嘣響，就是不肯回答她的要求。
“翁同旭說你是姓龍還是姓翁？”李嬸狗仗人勢地逼問孩子。翁同旭眼裏含淚，嘴唇緊咬，顫抖著身體，憤怒地直視著那個魔鬼一樣的背影，吐出一個字‘翁’。
記憶抽回，翁同旭內心痙攣，他握緊雙手，額頭青筋暴跳。凋零的大槐樹靜謐地對視著這個內心被仇恨包圍的年輕人，無語勸慰。
“我會讓這十年的痛苦一並拿回來！”他冷冷地發誓。
“大哥，在這看風景。”佳慧燕子般出現在門口。
翁同旭收回失落，沒有言語，隻是自嘲地淺笑了一下。
“同越在嗎？我剛去鎮上賣菜回來，順便給他捎了幾份報紙。對了，哥，你愛看報嗎？同越可喜歡看報了，我每次去鎮上賣菜就會給他買幾份。”佳慧笑嗬嗬地說著，在她臉上根本找不出一絲憂愁。生活對於她來說，每天都是陽光的，歡樂的。這樣的人真讓同旭打心眼裏羨慕！
她分開一份報紙塞給同旭，拿著剩下的跑進院子去了。屋裏傳來她和同越繪聲繪色地討論最近娛樂圈發生的一些八卦新聞。
同越是個很愛學習的好孩子，上初中那會兒是全校的三好學生，就在那年，同旭在廣州工地上班時不小心從幾米高的腳架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胳膊，工地倒是付了醫藥費，可惜同越上學的經濟來源也就斷了，從此就輟學了。這事，同旭內疚了好幾年，到現在想起這事還很自責。人哪，有時候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呀！
他無聊地拿起報紙翻看了一下，無意間看到《東城早報》裏娛樂版上頭版頭條的一條新聞：東城第一首富之孫近期舉辦婚禮，羞澀男匹配玫瑰女。
內容是講於蝶和龍在雲如何天作之合，如何郎才女貌，當然免不了全是溢美之詞。同旭唯一感興趣的是：東城首富要舉辦婚宴。這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機，他能不能借助這次婚期搞點小動作？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同旭想好自己的計劃，再抬頭望那顆大槐樹時，槐樹好像突然有了生機，在他眼裏開滿了希望的枝葉。
“什麽？你要去東城？”同越聽哥說完想法，一臉苦相。“年年去打工，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還想著能和你一起過個團圓年。”
“我去辦點事，過年一定回來！”同旭保證不會再讓弟弟一個人過年了。
“哥，這都快過年了，你去東城做什麽呢？”同越瞅著一臉沉靜的哥哥，追問。
“有些事情我想去處理一下。”同旭平靜地說，他不能告訴弟弟他去做什麽，在一切沒有揭曉之前他不想多說什麽，如果一切順利最好。
“是去找她嗎？”同越突然拿出報紙放在同旭麵前，生氣地問。
“誰？”同旭望向報紙上的圖片，他知道那個一身名貴西裝的男孩是龍在雲，另一個自然就是那個常給他生活費的於蝶。
“哥，你是去找她，你不想她嫁入龍家對嗎？”同越不想提起龍家，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他不屑。
“這個你別管，我有分寸。”找她？還不至於。這樣貪圖富貴的女孩，翁同旭壓根不會在意。他給她寫信是想勸她不要趟這場渾水，既然她要一條路走下去，他也無可奈何。
“哥，我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經常周濟我們，我們應該感激她，但是她跟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你別癡心妄想了！”同越不想哥陷入感情的泥潭裏。同旭不再解釋，回屋收拾自己的行李。
同越跟進屋，還想再說什麽。
同旭轉身舉起手打住弟弟：“你對哥這麽沒信心嗎？哥對貪慕虛榮的人不感興趣！我隻是去把錢還給她，這個恩情我們不能欠。”
他對弟弟隻能言盡於此，既然不讓他參與仇恨，有些事情就不能讓他知道太多。仇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希望弟弟過得簡單就好。
於蝶今天打扮的特別漂亮。一件桃紅短款修身加厚棉襖，勾勒出玲瓏柔美的身段，合體微喇西褲，彰顯出修長的美腿，高跟冬靴更加襯托她的優美。這簡約、甜美的妝素配上長發披肩，更顯端莊、優雅。
於蝶跟隨於億陽走進客廳時，正在打掃客廳的小貴都看傻眼了。正在看報的龍在雲慢慢放下報紙，目光直勾勾隨著於蝶移動，他從來沒想到於蝶會銳變得這麽美麗，簡直如同從畫裏走出來的繪圖美女。
老太太望見於家父女，急忙從自己的躺椅上起來，由李嬸陪著迎了上去。
“伯母，我帶於蝶來給你請安了。”於億陽完全遵照老太太的旨意帶於蝶來聽老太太指點來了，話卻說的十分漂亮。
老太太拉住於蝶，微笑著上下觀看，滿意的咂嘴稱讚：“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於蝶是一年比一年漂亮，一年比一年有內涵了！”
“奶奶過獎了，於蝶隻是謹遵奶奶以前的教誨，從不敢有半點差池。”於蝶可是被於億陽千叮嚀萬囑咐過的，該怎麽說早就排練好了。
老太太果然開懷大笑，拉著於蝶坐下，於億陽也坐在了老太太的對麵。
“在雲，你這孩子，怎麽半天也不知道吭一聲！”老太太抬頭瞅見有些癡傻的在雲，嚴肅地命令。在雲緩過神，急忙站起身，走過來，先給於億陽問聲好，再對於蝶說話。
“妹妹越來越漂亮！”男人幾乎都是感官動物，他們對美的好感完全體現在眼睛上。於蝶羞答答的偷瞟了他一眼，紅著臉頰，答了一句：“謝謝誇獎。”
“瞧瞧，郎才女貌的！”李嬸送茶時，歡喜地說了一句。
於蝶低下頭，滿臉通紅。龍在雲卻是心花怒放，他壓根也沒想到，這於蝶竟然會帶給他如此強烈的震撼，雖然他不喜歡她的‘裝’，但是他喜歡她的美。
老太太哈哈一笑。
龍可昌和羅韻賢從樓上下來，雙方又客套了一番後，再次落座。龍在雲毫不避嫌地坐在了於蝶身邊，嗅著她體內散發的淡淡的薄荷味，幾乎陶醉。
“明天你們倆去照相館拍幾張婚紗照，要喜慶的。於蝶，你該知道奶奶的性格，我向來不喜歡那些西方的什麽結婚儀式，我還是喜歡紅豔一點，所以婚紗一定要喜慶。”老太太不喜歡結婚時穿什麽白色婚紗，像是辦喪事。
“我也不怎麽喜歡白色。”於蝶順從地說。
可昌聽完驚訝地抬頭望著這個未來的兒媳婦，她這麽會討好老太太，不見得是什麽好事。韻賢懂得丈夫的心事，衝他微微搖頭。可昌卻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好好，就這麽說好了！可昌，婚宴的事情都辦好了嗎？”老太太轉頭問兒子。
“辦好了，在‘祥福來’預算先用三百桌，我和鼎鳴說好了，那天祥福來不做生意，這樣如果有變化還可以添加。”可昌如實回報。
“嗯，就應該這樣。咱們龍家辦喜事，圖的是個喜慶。在自己的酒店辦婚宴，就是不想太招搖。”老太太總愛做的招搖，說的低調。
“老太太想的真周到！”於億陽不遺餘力的討好。
於蝶悄悄偷看了一眼公公、婆婆，發現他們對父親的溜須拍馬十分反感，內心裏充滿了憂慮。轉念想想龍家的掌門人是老太太，也就沒那麽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