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個過沒有
我和沈曼之間的關係從那晚之後變得越來越僵硬，每次趁著莫建兵不在的時候，她都會用各種難聽的話來諷刺我。但我現在學乖了，不管她怎麽說我，我都當做是沒聽見，繼續該做什麽做什麽。沈曼剛開始對我的舉動很生氣，反而越罵越凶。
她看著我的眼神，不止是複雜，還夾雜著一股難以明說的恨意。
她討厭我，又厭惡我。
我明白這一點後，心底就冒出一個想法。之前和莫玉從莫建兵這裏逃走不成功是因為隻有我們兩個小孩子，這次要是有大人幫忙的話我想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我心底進行了各種各樣的計劃。
這天是星期天，莫建兵不在家。我起床以後見沈曼正在樓下煎雞蛋，我知道沒有我的。我走到沈曼身旁，“沈老師，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沈曼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麽直截了當，她的後背忽然僵硬了一下，接著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樣把煎雞蛋放在了盤子裏，端著就去餐桌上。
我沒有放棄，繼續追著她，“沈老師，我知道你很討厭我。隻要你幫我逃走，以後我就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沈曼忽然詫異的回頭看我，我為表忠心，立刻豎起手指，“我發誓！”
窗外淡色的陽光落下來，沈曼漫不經心的看著我，忽然嘲諷一笑，“你說這些不過是你想要逃走吧？難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剛才跟我講的話跟莫老師說了，他知道了非收拾你不可。”
我吞咽一口口水，沒想到沈曼會拒絕我。但人被逼急了的時候腦子總是轉的飛快，“沈老師，你要是告訴莫老師這件事的話，那我就永遠都離不開這裏了，你就要一輩子都和我住在一個屋簷下，沈老師，你願意那樣嗎？”
沈曼放下了筷子，她的眼底意味深長，“李英啊，其實我本來就認為你應該離開這裏，畢竟這裏本來就不是你的家。我和莫老師雖然是出於善意養著你，可說到底都不是親生的，隔層皮的人對你總不會像是你親生父母一樣對你好，你說老師說的對不對？”
我此時胃裏忽然惡心了一下，但我還是忍住了，對著沈曼尤其感激的笑著，“謝謝沈老師！隻要你幫我把我媽的地址打聽到就行了！”
沈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她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變得很好，拉開一旁的凳子讓我坐下，還把手裏的煎雞蛋給我遞過來，一臉慈愛的看著我，“吃了吧。”
我看著沈曼的笑忽然後背直冒冷汗，但臉上卻依舊是感激的笑著，大口的吃下了煎雞蛋。
那個時候我才懂得，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臉上不知不覺就會戴上很多麵具。有時候，那些麵具熟稔的就摘不下來。
自從那件事以後，沈曼對我的態度要比之前好了太多，她會給我做早餐，見到我也不會那麽厭惡。或許她覺得我馬上就要走了，所以才會對我這樣。
隻是這些天，莫建兵對我的態度比以前變得還要糟糕。他每次回來盯著我看的眼神就像是一頭餓狼一般，讓我渾身直打顫栗。
我有一種直覺，要是我再不離開這裏，莫建兵就會對我做出更可怕的行為。我越想越害怕，把頭埋進碗裏吃飯，差點打碎了碗。
我本來以為莫建兵會狠狠的打我一頓，誰知道他隻是用那種冷森的眼光盯著我，一言不發。我如芒在背的打掃了地上的碎片。直到回去房間，都沒聽到莫建兵和沈曼說我一句。
我總覺得他們有點不對勁，難道是沈曼把我跟她說的事情告訴莫建兵了？可他不會反應那麽平淡啊？
我在床上想了好久，等到半夜的時候，沈曼從外麵進來，她跟我說她打聽到了我母親的住址。但是卻沒有很快離開，“李英，沈老師能幫的總是盡量都幫，現在沈老師幫你把地址打聽到了，你可不能忘記你之前說過的話。”
原來她是擔心我要了我媽的地址不走。
我特別真誠的看著她，“不會的，沈老師，我肯定會走的。我找到我媽就走。”
沈老師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恨意，她站起來冷冰冰的盯著我，“最好是能夠帶著你媽一起走。”
沈老師的態度轉變得太快，她走出房間關上門的時候我才醒過來，意識到剛才並不是自己在做夢。
我忽然覺得身上很冷，將床上的被子又裹緊了一些。我要離開這裏，一定！
第二天我就拿著地址去找我媽，我發現我媽住的小區就在教育局的後麵。我心底忽然有些複雜，找到我媽的所在樓層，我蹲在樓道的階梯上等她。
我好久沒見到我媽了，盡管我知道當初是她把我賣給莫建兵，讓我承受那麽多非人的痛苦。可是母女之間怎麽會有恨，她不管怎麽樣都是我媽。
我還想著，要是我真的跟我媽住在一起，等上了高中，我就更見不上莫玉了。最近在家裏我也沒見過他一麵，他按理說已經出院了，但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裏不出來。
待會見到我媽之後我第一句該跟她說什麽。是問她最近過的好不好？還是先求她收留我？
我一直以來都很少跟人講話，現在都出現了語言障礙，不知道該如何溝通。
樓道裏忽然響起高跟鞋的聲音，有很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我看到我媽畫著濃妝，穿著暴露的吊帶背心出現在我麵前。她看著我的眼神很冰冷，仿佛我跟地上的石梯沒什麽區別。
“你來幹什麽？”
我的心猛地一陣冰涼。為什麽不是像我想象中的一樣，她就算不會溫暖的抱抱我，最起碼也會淚眼婆娑吧，可是她現在就那麽冰冷的看著我。
“我……我想要……”
“我沒錢，你看我現在每天過得這麽窮酸，根本沒錢給你。再說莫建兵不給你吃穿嗎？你要錢有什麽用？”
她冷淡的說完已經打開門，脫下鞋就去了沙發邊坐下。我的心很冷，但還是跟著進去。我關上門坐在我媽旁邊。
就是那種控製不住的感情讓我把委屈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吐了出來，“媽，求求你把我從莫建兵身邊帶走吧，我不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他每天不是打我就是罵我，我根本不能正常的生活。”
我媽沒聽我說完就把我推到了地上，她冷冷盯著我，“從莫建兵那走了你去哪？難道還想要讓我再給你找個更好條件的人？你難道就不會知足？要不是我，你現在早就被你爸占盡了便宜，把你帶到莫建兵那邊，至少你還能吃好喝好的，你有什麽不滿足的？”
我一下子懵了。原來她知道我爸當初對我做的事情，那她為什麽不阻止呢，難道她就一點都不在意嗎？
我媽冷笑一聲，“別這麽看著我。反正當初你爸也是那麽對我的。哼！一個色鬼，他永遠都改不了自己的毛病。”
“媽！我不跟你要錢，隻要你把我從莫建兵那裏要回來，以後你要我做什麽我都行！我還想要好好上學，我以後出息了會還要好好養活你！”
這些話在我媽的眼底好像是天方夜譚，她的眼睛依然像是死水一樣不起波瀾。
“你能給我做什麽？我是做雞的，你也想跟著我一起？”
我沒想到我媽會毫不留情的這樣說，愣在了原地。
我媽在我麵前毫不避諱的脫下自己的衣服，她換上了一件碎花睡衣，襯得膚色很蒼白。尤其是身上的那些小疤痕更觸目驚心。
“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媽我每天的生活，你能不用為了生計發愁，每天吃好喝好，還能讀書，你還不知足？”
我說不出一句話，當時隻覺得人與人的想法真是千差萬別。
“要麽就在我這裏當雞，要麽就滾回去，不要再來煩我。”
我媽很疲憊的靠在了沙發上，她對著天花板吐了一口長長的煙卷。
我咬著嘴唇，“媽，我不能回去，我要是再回去，莫建兵不知道還會對我做什麽事情！”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沒辦法，我媽是我唯一一個靠山，除了她，我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幫我了。走投無路的感覺是那麽的糟糕，我的眼淚像是水閘一樣不停的流出。
我媽依舊是麵無表情的盯著我，“你留下來當雞吧，要不然我也沒路可讓你選。”
我不敢相信這是我媽說的話，我愣在了原地。
“媽，你看我身上的這些，都是莫建兵打我的，我不能回去。但是我也不能當那個……”
我媽忽然控製不住的咳嗽起來，她咳嗽了好久才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我這個職業很不好是不是？李英，你現在也是賣過的人了，大不了就是在同一個男人的身下多賣幾次，不要來我這裏作。”
我心底更是委屈得厲害，“媽，我沒有，我沒有賣過。”
我現在隻剩下我媽了，我必須讓她管我。
我媽蹙緊眉頭，盯著我好半天，她忽然湊近我，刺鼻的香水味撲麵而來，“我問你，你和莫建兵那個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