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 衣冠楚楚的酒保
德州人通常是不戴黑色牛仔帽的。夏天時會很熱。淺色牛仔帽才是德州人的最愛。
所以當一個戴著黑色牛仔帽的人走進酒館時，頓時引起酒客們的注意。
不過，無人嘲笑。酒館里的人甚至開始面色凝重。
牛仔褲，寬肩夾克，渾身的皮革製品，脖子一條絲綢大紅帕，身披綠色大方巾，一把克魯格。鬍子還刮的乾乾淨淨，顯然他還有一把鋒利的刀子。
見鬼，那個土匪窩出來的人怎麼都是差不多的打扮？
來人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往身上拍了拍，肉眼可見的灰塵隨即輕輕飄蕩開來。
他掃視了一圈，似乎在觀察酒客們，然後他就解開了槍扣。
有人要倒霉了？
酒客們的念頭剛轉起來，黑色牛仔帽就丟出一張通緝令在酒保面前。道：「這就是我的來意，你想如何選擇？」
酒保頓時臉色鐵青。
他拿起通緝令看了看，疑惑不解，忍不住問道：「為了150美元就從芝加哥追到這裡？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這個時代，找一個隱姓埋名多年的人其實是相當困難的。酒保自認為他已經跑的足夠遠，藏的足夠久，所以他想不通。
黑色牛仔帽道：「不，我是在摩根堡見到你的通緝令。」
酒保奇道：「怎麼會是摩根堡？我從未去過那裡。」
黑色牛仔帽道：「很遺憾，你應該去摩根堡的。」
酒保：「……是的，你說的很對。……能給個機會么？」
「恐怕不行。」
「我是說，去摩根堡當……酒保。」
「恐怕也不行。」
酒保和黑色牛仔帽對視。
兩個膽小的酒客開始往邊上躲避了。
沒一會，一個女人從廚房出來，看見這一幕登時愣了。
酒保額頭開始冒汗，然後他慢慢的把手槍從槍套里提出來，緩緩的放在櫃檯上：「我跟你回芝加哥。」
黑色牛仔帽有些不滿：「……這會讓我很麻煩。」
酒保道：「……很快就是夏天了，頭很容易爛的，也很容易被人賴賬，我太了解芝加哥的警察了。」
黑色牛仔帽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
女人快步走過來，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們吧！當年他是為了救我才失手打死了那個混蛋。他是無辜的。」
酒保急道：「別過來，你這個蠢女人。」
賞金獵人是個神經過敏的職業，這個黑色牛仔帽能如此耐心的等他先拔槍，顯然是個無比自信的人。
不過，如果有個人跑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呢？
酒保相信，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拔槍幹掉任何妨礙他拔槍的人。
賞金獵人在法律上，是不能隨意向通緝犯開槍的。除非罪犯反抗，例如~通緝犯首先拔槍。
不過這個時候亂的很，走到通緝犯身後就是一槍的不在少數，殺了也就殺了。然後聲稱是罪犯反抗在先。並且，通常是沒人管的。
很多西部村鎮，警長往往就是個光桿司令，能有個副警長就算人手充足了。根本沒條件去一一分辨。
當然，也是有例外的，比如賞金5000美元的這種。
這個數字，即使是州長，也會選擇先吹毛求疵，只要把賞金獵人打成謀殺罪犯，這錢就不用付了。
歷史上擊斃比利小子的傢伙，耗費大半年時間才拿到賞金，這還是發動群眾的結果。
而在背後擊斃傑西.詹姆斯的人，被以謀殺罪名判處絞刑，然後又被赦免。這麼一套玩下來，他連一個美分都沒有拿到。
這個時代的美國各地政府，可能與流氓團伙無異。
不管什麼年頭，錢都是不好掙的。
女人停下腳步，擔心之色溢於言表。廚房裡，冒出兩個小腦袋，喊道：「媽媽……」
酒保把櫃檯上的槍推到遠離自己的位置：「這跟她們無關，我跟你走。
黑色牛仔帽道：「路途遙遠，讓你老婆多準備點吃的。」
女人眼淚都下來了，不過還是進了廚房。
酒保猶豫再三：「聽說摩根堡很安全，我的老婆孩子可以去那裡么？我要是走了，她們的遭遇一定很不好。」
「當然，她們想去哪都行。」
當黑色牛仔帽走出酒館時，外面站著七個人，個個帶槍。不遠處更是圍了一圈人在看熱鬧。
其中一個叫道：「放開他！你的槍里只有六顆子彈，而我們有七個人，你贏不了。」
黑色牛仔帽眼都沒眨一下：「說的沒錯，不過，先拔槍的幾個肯定會死。誰先來？」
幾人沉默了。說到底，他們並不是亡命之徒，都有家有口的。
酒保道：「冷靜！冷靜！我確實是個芝加哥通緝犯，我的朋友們，你們不用把自己也搭進去。求你們了，這不值得。」
遠處也有人喊道：「別這樣，你們想被摩根堡通緝么？這裡起碼有50個目擊者。」
幾人互相看了看，猶豫片刻，讓開了道路。
酒保回頭喊道：「快點，你這個蠢女人。你在搬家么？」
他轉頭大聲道：「這酒館我可帶不走，有誰願意接手？只要價錢合適，它就歸你了。」
圍觀人群里立刻走過來三個人，當先一人衣冠楚楚，開口道：「你的酒館我要了。」
酒保道：「你是誰？我好像沒見過你。」
這人笑道：「你可以叫我酒保。」
酒保：「……蛤？」
黑色牛仔帽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衣冠楚楚的酒保笑道：「工作，都是為了工作。」
酒保道：「你們認識？好吧，我只收摩根堡金幣，你有么？」
衣冠楚楚的酒保呵呵笑道：「沒問題。」
因為急於脫手，酒館很快以低價成交。
一個保鏢開始大喊：「我們現在需要一個酒保，要求不高，只要能寫字，會算賬就好。」
圍觀群眾：「……」
他又喊了兩遍。
圍觀群眾面無表情。
酒保收好錢袋，忍不住道：「這個小鎮里，除了鎮長秘書，大概也只有我會這些了。」
衣冠楚楚的酒保抓了抓癢：「……是么？」
女人背著大包小包，帶著兩個孩子從酒館里走了出來。酒保上前接過一個包裹，還摸了摸孩子們的腦袋。
黑色牛仔帽把帽子正了正：「現在，我要出發了。再見！」
周圍的圍觀群眾見沒有熱鬧可看了，正在逐漸散去。酒保的朋友們走過來跟他告別。
衣冠楚楚的酒保忽然道：「……等等！你的老闆會派人送他去芝加哥對不對？」
「……沒錯。」
「跑這麼遠路，是需要很多時間與成本的。我覺得我們可以談一筆生意。」
黑色牛仔帽：「……？」
衣冠楚楚的酒保：「他的懸賞是多少？通緝令我看看。」
「150美元。」
「……我給你150美元，你把他交給我。你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酒保和黑色牛仔帽異口同聲：「瓦特？」
衣冠楚楚的酒保聳聳肩，把通緝令揣進自己兜里：「因為我需要一個酒保。」
酒保眼睛一亮，目光飽含希翼：「……」
黑色牛仔帽嘲笑道：「就算我把他交給你，他的通緝令依舊存在，並且他的消息肯定會傳出去，說不定過兩天他就被人斃了。」
衣冠楚楚的酒保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我會給他摩根堡居民的身份。」然後他豎起第二根：「第二，我可以讓芝加哥警局取消他的通緝令。」
眾人聞言，呆若木雞。
酒保覺得頭有點暈，噗通一聲，提著的包裹掉在了地上。
黑色牛仔帽咽了口口水：「你是在開玩笑么？」
衣冠楚楚的酒保一把抓住酒保的衣服領子：「現在，給我滾進去上班，別忘了，這個酒館現在是我的！還有，你現在欠我150美元，我會從你的工資里扣除的。」
酒保欣喜若狂：「您……老闆！您不會是在吹牛皮吧？芝加哥警局憑什麼聽你的？」
衣冠楚楚的酒保冷笑一聲：「因為他們的警局大樓，是我的老闆送給他們的。」
眾人：「……」
酒保道：「……我怎麼就覺得不踏實呢？有點天方夜譚啊！」
衣冠楚楚的酒保掏出懷錶看了看：「作為摩根堡居民，你很快就會更踏實的。」
黑色牛仔帽笑道：「不，他還不是。請給先我150美元。」
酒保淚流滿面的跟老婆抱在一起，而他的幾個朋友正在喜笑顏開的互相擊掌。
這時，所有人都聽到輕微的轟鳴聲從北方傳來，越來越近。
地面開始輕微的顫抖，有人叫道：「怎麼回事？是馬賊么？」
有人很快爬上屋頂，抬眼一看，驚恐的大叫：「騎兵，很多騎兵……無邊無際，無邊無際！」
很快所有人都開始看到，無數的戰馬出現在遠處的道路上，然後左右分開，向兩邊延伸，就像兩條蛇。
馬蹄轟鳴如同戰鼓，連綿不絕，大地在不斷顫抖。眨眼工夫，小鎮周圍儘是騎兵們的身影。即使包圍已經完成，但地平線上依舊有無數的騎兵不斷湧現，似乎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