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舍有得
“姨娘,您若難受,不如就我過去吧?”霍天羽終歸是擔心,“反正夫人素來沒什麽主意,您又有孕在身,她不會在意的。”
沈若秋擺擺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行,若我不親自去,她必定會認為我身體不適,如此,又怎會同意讓我出門?不必多說,羽兒,去把你表舅送來的野山參拿來。”
見勸說不下,霍天羽隻好乖乖的轉身,自庫房中找到剛放入庫中的簡陋木盒。
輕啟盒蓋,濃鬱的參味兒彌漫而出。裏頭的紅綢布上,躺著不過拇指大小的山參。參身不到三寸,又粗又短,參須卻足有一尺,看得出年份不低。
這樣的野山參,便是有銀子也不好找的。若非表舅恰好是挖參人,也得不到這樣好的人參。
這些年,表舅送來的百年山參,沒有十支也有六七支。姨娘連點子根須也沒留下,除了送過兩支給霍老夫人,剩下的一股腦兒全給了霍天心那個病懨懨的娘,想起來都叫人糟心。
更別說其他零零總總的紅參和年份略少的普通人參,幾乎用光了她們母女倆的所有積蓄。
心裏很不服氣,卻是無法違逆姨娘的吩咐,暗暗咬牙,狠心將盒子蓋上,抱回房中。
“姨娘,表舅都說了,這支山參是留著您生產的時候救命用的,您——”霍天羽到底還不夠沉穩,心疼道:“這樣的好東西,何苦浪費在夫人身上?”
沈若秋微微一笑,掃過盒子的目光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果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很快,你就知道姨娘為何要這樣做了。”
高門大戶,便是有什麽陰私手段,也得讓人挑不出理兒。否則不但人沒害到,反而容易把自己搭進去,得不償失。
無奈的看向仍有些不甘心的女兒,扯了扯她的袖子:“羽兒,你也不小了,許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待姨娘成了府裏的正經夫人,莫說一支野山參,便是十支百支,也不是難事。”
“真的?”霍天羽睜大了眼睛。
“自然是真的。”沈若秋勾起嘴角,眼底有著無法掩飾的得意,扶著桌子起身,“走吧,時候不早了,再晚些,夫人可就要歇息了。”
東苑內,霍天心自母親腕上收回手指,麵色憂愁。
配藥為母親調理也有些時日了,均是按照解毒化淤的方子,不但見不到效果,母親的身體反而繼續衰敗。
前世,那些方子曾得到過無數次驗證,就是垂死之人,也被她從閻王那兒拉了回來。
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才會讓母親的病延綿不愈?
霍天心皺眉沉思,想得頭都大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沈慕秋不願女兒難過,安慰道:“母親的病已不是一日兩日,服藥也不過是多熬些時日罷了。你與天北還未成家,便是要死,我也會熬到你們出頭之日再死的。”
“母親,您在胡說什麽呢?”霍天心又是不滿又是心疼,“什麽死不死的,女兒一定會想法子醫治您的病,這些不吉利的話切莫再提。”
“好,好。”沈慕秋拗不過她,隻好點頭附和,欣慰道:“母親這一生,有你父親那樣的得意郎君,又有你與天北兩個孝順的孩兒,便是——”
話到此處,忽然眉頭一緊,下意識的捂住了小腹。
霍天心焦急不急,連忙拿過熱乎乎的鹽袋過去:“可是肚子又疼了?快,把鹽袋敷上,多少能舒緩一些。”
這個鹽袋,是她特地用粗鹽炒了,裏頭加上一些活血化淤的藥物,共同配置的。母親自生了她以後,便瘀血內積,惡露不暢,一直延綿至今,長年疼痛不堪,底子都掏空了。
雖說這個外用的方子隻能起一時的緩解作用,也總比眼睜睜看著她疼痛來得好。
好一會兒後,沈慕秋才慢慢緩過來,額頭上已是沁出點點薄汗,勉強的笑笑:“好了,我已無大礙。心兒,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見她有了困倦之意,霍天心小心的替她掖好被子,輕聲道:“好,母親,女兒明日再過來看您。”
陪嫁的大丫頭素馨悄然走入,見沈慕秋已經躺在床、上,低聲道:“郡主,若姨娘與大小姐在外頭求見,說是前些日子得了一株百年野山參,特地給郡主送來。”
霍天心剛抬起的腳步放了下來,冷笑一聲:“有這等好東西,她不自己留著,巴巴的送過來?怕不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
“心兒。”沈慕秋嗔怪的瞧了女兒一眼,“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快快扶我起來。素馨,請姨娘和大小姐進來。”
待素馨退出去後,又輕聲叮囑女兒:“知道她們有想法便也罷了,如今不是撕破臉的時候,該說不該說的自個兒拿捏著,莫要叫人拿了把柄,知道麽?”
霍天心兩世為人,哪兒會不知道這些話的重要性。無非是一時激憤忍不住口,順嘴帶出來罷了。
便乖乖的應了:“知道了,母親。心兒以後會注意的。”
霍天羽自前頭先走了進來,入門便雙手靠腰,半蹲身子行禮:“羽兒請母親安,母親用飯可香,睡眠可好?”
“一切都好,起吧。”沈慕秋微微闔首,麵對看似乖巧孝順的庶女,露出淡淡笑意,“老太太那兒可去過了?”
霍天羽垂眸,“回母親話,去過了。”
待沈慕秋應了,沈若秋才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雙手交握平放在地,額頭貼著手背,規規矩矩的行了妾侍應有的禮儀,“妹妹給姐姐請安。”
“不必多禮,起來吧。”沈慕秋伸手虛抬,悠悠笑道:“你素來恪守本分,如今懷了身孕,就不必常來請安了。想來老爺和老夫人,也會理解的。”
沈若秋盈盈一笑,扶著腰著任丫頭攙扶起來,軟軟的道:“方才老夫人也是這般說,隻是妹妹成天呆在院子裏無趣得很,倒不如來陪姐姐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霍天心故作天真的睜大了眼睛:“姨娘,話可不是這麽說。母親身子本就不好,需要多加休養,禁不得勞累。再說了,您如今剛有身孕,還不足三個月,正是最需要注意的時候。若是不小心磕著碰著,豈不是誰在你身邊誰倒黴?”
沈若秋麵色一僵,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心兒說笑了,小公子在姨娘腹中穩當著呢,哪裏就會磕著碰著了?”
心中不由得煩躁,又有些不安。莫不是自己麵色太過憔悴,被這丫頭看出端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