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鄉
看了病回來已經後半夜了，幾個人簡單收拾了下就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剛吃完飯他們就收到了下鄉改造的通知，隻給他們兩個小時的時間，上午就出發。
葉成帷看著正收拾東西的許如錦，對她有些刮目相看，要不是她，胡香蘭可能還看不上病就得跟著去鄉下了。
坐上了車，許如錦看了看他們不多的行李，輕輕地歎了口氣。
窮，他們這個家現在是真的窮。
除了衣服被褥，有用的東西少之又少，更別提之前的東西了。
想起姑父出事之前他們過的日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由奢入儉難，他們現在才剛適應貧窮的生活，馬上就要迎接更苦更累的日子了。
不過她不怕，現在的這些日子就跟偷來的一樣，她珍惜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怕吃苦。
可是……
許如錦看了眼身邊的葉成帷，上輩子的他可是在商界叱吒風雲的傳奇人物。現在卻要和他們一起去鄉下過苦日子，帶著四個拖油瓶，他的身體怕是要吃不消。
上輩子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葉成帷的身體都已經受不住了，現在又加上姑姑一個病人和雙胞胎兩個孩子……
她上輩子能堅定地跟親生父母回家，除了渴望親情，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葉成帷。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對於葉成帷來說隻是負擔，自己回到沈家，不僅能減輕葉成帷的負擔，沈家還會給葉成帷一筆錢，她的生活也會好過很多。
許如錦暗自攥了攥拳頭，這輩子她不會讓葉成帷一個人扛著所有重擔，她要從葉成帷身上接過擔子，讓他專心學習，好好準備高考。
現在是1976年春天，距離高考還有一年多……
葉悠然的腦袋靠在了許如錦的肩上。
許如錦回神，看了眼身邊睡著了的兩個孩子，昨天受了驚嚇又折騰到後半夜。早晨起來的時候兩個孩子都還沒睡夠，這會兒早就撐不住了睡著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隻要有家人在身邊，到哪裏都能夠誰的安穩。
許如錦拉了拉蓋在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往後靠了靠也閉上眼睛養神。她還沒完全恢複，身上還是有些乏力，趁著甘露的時間她要抓緊休息，一回到了地方還有的要忙的。
這輩子她一定會照顧好這一家子，不會再重蹈覆轍。
葉成帷把拳頭抵在唇邊剛想咳嗽，就看見另一頭閉著眼睛像是睡著的許如錦，他們之間隔著胡香蘭和雙胞胎。
葉成帷打量著許如錦精致的小臉，她是真的變了。以前她見到自己恨不得躲得遠遠的，見到外人也是有些怯懦不敢吱聲。
可是昨天卻不一樣了，自己不在的時候，她拖著還在生病的身子站了出來，保護住了還年幼的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年紀小有心思單純，要是沒有許如錦，怕是早就被人擄走了，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睡得安穩。
還有昨天晚上，要不是許如錦堅持帶著媽媽去看病，媽媽的病可能就被耽誤了。
葉成帷覺得自己心裏那根緊繃著的弦突然就鬆了些，這段時間家裏出了這麽多變故，自己拖著還病著的身體一直撐到現在。
突然有個人能在他不在的時候，護住這個家，葉成帷覺得自己真的能夠鬆一口氣了。
葉成帷突然想起來，從昨天到現在，他還沒來得及跟許如錦說聲謝謝。
汽車、火車、牛車倒騰著換，折騰到柳樹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早了。
“給你們一上午的時間收拾，下午到公社來找我，我給你們家分配任務。在這裏是靠掙公分養活自己，不幹活就沒公分，你們自己掂量著辦。”公社生產隊隊長王大山把他們領到地方，丟下這麽一句話就走了。
許如錦放下手裏的行李，和葉成帷一起扶著胡香蘭坐在院子裏的槐樹下。
之後許如錦站起身子四處打量一番，這槐樹長得高大又在院子中央，直接遮住了院子三分之一的地方，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許如錦往前走了幾步進了屋子，因為他們成分不好，公社分給他們住的地方有點簡陋。隻夠遮風擋雨，不過因著他們是一家五口，公社給他們分的是帶有四個屋子的房子。
許如錦已經很滿意了，上輩子雙胞胎被拐，隻剩她和葉成帷胡香蘭三人，公社分的房子更加簡陋，隻堪堪能夠擋雨，連遮風都困難。
許如錦正打量著屋子，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葉成帷。
她衝著葉成帷微微一笑，之後指著陽麵的第一間屋子對他道：“這間屋子給姑姑住。”
許如錦又指了指陰麵的第一間屋子，“這間大一點，我和悠然一起住，小的那間給南山住。”
最後許如錦指著陽麵第二間屋子，“這間大一點，留給你，到時候還可以在屋子裏擺張桌子能讓你看書學習。”
“……”葉成帷看著正打量屋子的許如錦，他以為許如錦會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生活，卻沒想到她比自己接受的還要坦然。
至於分配房間，想到她給自己分了最大的陽麵，是為了讓自己有能夠看書學習的地方，葉成帷心裏有些苦澀。
現在的他們連溫飽都成問題，哪有什麽讀書學習的心思……
見葉成帷不說話，許如錦回頭看向葉成帷，“你不滿意嗎？要不你來安排？”
葉成帷回神，“陽麵大房間留給你，悠然單獨住一間，我和南山住一間。”
許如錦沒想到他會這麽安排，“不行，你身子不好，還是住陽麵吧，冬天日子難熬別再加重了你的病。”怕葉成帷拒絕，許如錦還補充道：“你病了還得花錢帶你去看病。”
葉成帷這回倒是沒有反駁，他的病的確費錢，這幾年他發病次數少了，但每次發病都要花不少錢。
以前家裏條件好的時候自然是不把這點錢當回事，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能幫上的最大的忙就是不生病。
葉成帷思索一番，之後道：“那讓悠然和我媽一起住吧，我媽生著病，悠然也方便照顧。”
這是答應了，許如錦微微鬆了口氣，至於葉成帷讓悠然和姑姑一起住，她知道他是想給自己留個私人空間。畢竟他們以往都是自己單獨住一個屋子的，就連雙胞胎也是在懂事之後就分開住了。